“因为,淳哥哥在帮你们啊,那我自然是要帮的。”妫蓁蓁说起话来干脆利索,“好啦,你们也别多想,折腾了一夜也该累了,好生歇着,我走啦。”
妫蓁蓁走后,公子瑕一屁股坐到蒲团上,吃了起来。
“洛娘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把咱俩赶出去了,人家还好心给茹黄肉饼吃。”
“我总觉得,你我是被故意引到此处的。”公子赀说着,“我与姬淳通信时,并未提及要住在广灵宫。”
方才帮他们的姬淳,字姬淳,也是如今息国的侯爷,他们二人同拜莫英子为师,私交还算不错,方才姬淳突然出现,也是收到了公子赀的手书,赶来帮他解围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给你解围?”公子瑕囫囵吃着,拿着酒壶就猛倒一口,险些呛到,“我看他啊,就是装的厉害,虚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姬淳的为人,我还算清楚,既有求助,他应了自然会来。”公子赀一手摸着茹黄的头,看着满桌的吃食却不知如何下咽,看公子赀吃的正欢,不知为何竟有些嫌弃。
“慢些吃,你这吃相还不如茹黄。”
“他说广灵宫,应该只是巧合吧,毕竟你看,这里离其他宫宇最远,住在这儿也不太容易探的到宫内的消息,而且周遭都是玄都花林,多少也便于他们监视。”
“兴许有这个可能,”公子赀觉得他分析的没错,“庄公的忌日马上就到了,忌日过后,你我就要将此次的来意告知陈公,省的夜长梦多。”
公子瑕点点头,“还有四日,这陈国的祭祀不关咱们外人什么事儿,但......”
公子瑕不敢再往下说,看向面色逐渐凝重的兄长。
“庄公之死,我楚国难辞其咎。”公子赀喝了口水,重重的将茶杯撂在桌上,觉得有些气息不顺,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当年,身为三恪之国的陈国,为保周遭小国安宁,不惜屈尊出使地处周境最南边的楚国。彼时的楚国,在楚王的带领下东征西讨,已是周朝国土面积最大的诸侯国,但论及周王室的册封而言,也仅仅是“公侯伯子男”中的子爵,地位远不及中原各国,因此没少受无视和白眼。
陈楚两国本该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谁知从郢都传出的消息竟是:庄公欣赏楚王的积极开拓,楚王又欣赏庄公的儒雅和君子之气。
不仅如此,陈公妫林还跟楚王熊通签下的盟约,更是由楚国军队亲自护送出境,何等的尊重。
然而,妫林却死在了楚国境内,楚陈邦交再成死结。
想到此处,公子赀幽幽一叹,行至院中,他看向最大的那座宫殿,宫门禁闭,上面落着一把大锁,一看就是许多年都未曾开过。
当年他护送庄公灵柩归陈,那时这座宫殿的主人还是当时的君夫人林瑶,他来的那天,正是林瑶自杀的日子。
他在宛丘城门见到了妫林唯一的女儿,妫夭夭。
想到此处,公子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尚有一道浅浅的剑痕,正是妫夭夭所赐。
那日,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半苍白的小脸,几日之间痛失双亲,楚国只能被迫承担下罪过。
因此剑落在脖颈时,他并未反抗。
这么多年了,也并未追寻的到真凶,他除了暗中促成周王室对这位小公主的册封,让周王室来保她平安外,别无他法。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公主竟请命去了太陵,断绝了与陈宫的关系往来,无人再能打听到她的任何动向。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陈国,当真是处处都是迷,公子赀这么想着,不经意的扬起一个笑,叹了一声。
这可能也恰巧是此行的美妙之处,他正要转身回去,不经意间看到正殿的窗棂上有暗黄色的灯光一闪而过。
公子赀定在原地,只见正殿里又冒出点点灯光,一个女子的侧影在窗棂上渐渐显出,悠然婉转的唱声飘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是陈地的民谣《月出》,女子吟唱之间尽是柔美,百转柔肠之间充溢着悲悯和凄凉。
“你是......?”公子赀不由得问出声。
他声音刚出,正殿里的灯光便噶然灭了,重归黑暗,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怔然站在远处,突然提步朝正殿门口走去。
正殿的门锁还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几年的积尘遮掩住了它本来的样子,公子赀眉头皱了皱,伸手拨开了灰尘,锁面上露出一朵精雕的玄都花。
自从听了自家兄长半夜见了女子吟唱后,公子瑕的眼神就一直不对劲。
“阿嚏!”公子赀不悦的轻揉了下鼻子,口气不佳,“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我哪有,我只是觉得,这广灵宫不会有什么迷障吧,好好的,大夜里怎会有女人唱歌?”
“你是说我着了别人的道了?”
公子瑕噤言,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就在兄弟俩无言僵持时,昨夜帮忙解围的青衣男子大步进来,调侃笑道。
“何人着了道啊,我来给解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