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赀侧过身,示意蒙毅解下蒙住眼睛的布,谁知蒙毅竟毫无反应。
“这便是,你们陈国的礼数。”公子赀无奈一叹,仅剩的那点耐性也被磨完了,索性直入主题,“蒙将军的主人,想必是陈国王室的人吧。”
女子故作没有听见,喝了口茶后,调笑着上下打量他,随后慢慢开口。
“搜身。”
“你们!”公子赀惊,惊得后退几步。
蒙毅冲上去,上下其手的将熊赀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只搜出了个荷包和玉佩,双手奉给了女子。
她拿起打量,荷包上绣着楚魂鸟,用的是楚国特有的提花绣,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看来这是鬻夫人绣的,鬻大人虽是武臣,他的女儿倒是十分巧慧。”
“我好歹算是来使,被你们这般对待,这要是让周王室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一通令旨,训诫下罢了。”
女子打断了公子赀的话,逼得他无言相对,被噎在原地。
女子倒不在意,示意蒙毅把荷包还给熊赀,她要的是公子赀身上的那块玉。
公子赀的这块玉极为圆润,边缘佩以简单的祥云纹,中间用铭文刻着“赀”字,楚国唯有公子将田黄用作自己的私玉,楚人见了此物如见公子本人。
“楚王室专用的田黄石,比我陈国的白玉而言,似并无多少差别,公子赀,这就当是你我的见面礼好了。”
语罢,她冲着蒙毅一个挑眼,随之蒙毅的手在熊赀后脖颈使劲儿一砍,公子赀眼前一黑,径直倒地。
粉衣女子拿着那块佩玉,轻轻走到了公子赀旁边。
“这么配合,看来楚国公子已经给够我陈国面子了。”
此时的蒙毅正在努力把公子赀搬运到正榻上,累的呼哧带喘。
“看着不胖,怎么这般沉......”
公子赀还在熟睡中,茹黄照着他的脸颊一个黏腻的大舌头舔上去,他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
“别闹......”公子赀伸手顶开茹黄的头,茹黄汪了一声,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可算是醒了,我和茹黄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你不晓得我有多着急......”
公子赀坐起身,揉了揉依然酸痛的脖子,想起蒙毅的那闷声一掌,神色阴沉的吓人。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这里又是何处?”
他这话是问公子瑕的,公子瑕张了张口要说,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应答的声音。
“是我让人把他们接进来的,这是我陈国的驿站,专供你们这些外国使节使用。”
这个人竟然还在!?
“蒙毅!”公子赀气不打一处来,刷的站起来。
蒙毅坐在外廊的台阶上,似乎一直在等熊赀醒来。
“看来公子赀知道我大名啊,没错,我是蒙毅,您在陈国境内的安全,我负责。”
“你的主人是谁?把我的玉还我!”
“我蒙毅的主人,自然是我国国公。”
公子赀一怔。
“方才那个女子是谁?”
“哪里有女子?是您长途跋涉太过辛苦,我带兵去城门迎接时,您体力不行倒下了。”
公子瑕眨眨眼,显然不知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体力不支?公子赀虽人看着清瘦,但他可是曾徒手摔死牛的人啊.....
蒙毅的翻脸不认,让公子赀危险的眯起眼。
“你!”
蒙毅起身,冲着公子赀深深的一拜。
“您说的那块玉,我确实不曾见到,许是晕倒的时候掉在了城外?我这就派人前去好好找找。”
“你们!三恪之国,耍此等下作手段!”
蒙毅看公子赀如此恼火,心下爽的不行,却又努力克制,一个利落的告退礼,转身就走。
“我陈国的军士就守在外面,您有什么事尽管跟他们说。”
公子瑕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发笑。
“我看这位蒙将军,根本就是没忍住笑,想赶紧跑罢了。”
公子赀早已全无方才的恼怒,面色清冷,慵懒舒适的坐在榻上。
“不是不让进,就是假借保护之名软禁,这陈国还真是够硬气。”
“可不嘛,玩了我们一遭,还倒逼着我们有苦说不出,让这位将军接我们是假,羞辱才是真。”公子瑕继续说着,“不过,你的玉是真的丢了?”
公子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个中深意,不需言明。
“看来是真的。”公子瑕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装的也太过分了吧!随军征战多年,他陈国一个将军就把你搞定了?陈人怎会这般没脑子信了你......”
“陈国崇尚周礼,人人都把自己看做周人,即便楚陈曾有旧怨,但表面功夫总要做够,不会轻易对我动手。”
“你倒是自信......”
“蒙毅是陈国将军,听命于陈公,但他也暗中听命于另外一个人,我只知此人是个年轻女子。”
公子赀开始回忆,但除了一路上越来越浓的玄都花和茶的香气,其他的并无特殊之处。
“能左右陈国大将军的女人?”公子瑕就地而坐,蹙起眉头思索着。
“这陈国王室的女眷,这么算来是有些多,就仅陈公数得上名分的姬妾,就有十几人......”
“莫要猜测了,你猜不到的。”
“姬妾以外的人,也就一位嫡公主,还有已逝的庄公的女儿,也就是你之前暗中力保的那位,难道会是这二位中的一个?”
公子赀未理会他,执笔的手未停,簌簌间,已写好了谒见陈公的拜帖。
“无凭无据,不好下判断,如今我们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拜帖合上,交给公子瑕。
“他们拿走我的玉,定是别有他用。”
“你我的玉,没有亲笔书,楚人是不会轻信的。”
“咱们来此,也非要故意生事,你我不露出锋芒,陈国便能感觉到诚意,此来的目的才能达成。”
“是,绝不与人起冲突,是吧茹黄?”公子瑕有些没好气,将话头扔给了茹黄。
安静中,轻轻的呼噜声。
“你也莫要往茹黄身上推,茹黄每次冲上去都是为了护你。”
公子赀看向廊外,方才外面还是明媚春光,现在却刮起冷风,裹挟着丝丝雨雪吹入室内。
他起身缓至廊前,眉头微蹙,似是回想着什么。
宛丘三月的雪,他这是第二次见到了。
“庄公的女儿,现在可还在太陵中?”
“太陵虽苦寒,但对她而言,绝对是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