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雪天夜寒,”秦鹤宇提醒商榷,“莫要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伤了身子……”商榷苦笑一声,“伤了身子也好,伤了身子,她说不定还会怜悯本宫。”
这般想着,商榷倏然加快了步伐。
秦鹤宇瞧着他这般模样摇了摇头,还是拿了把伞跟了出去。
二人赶到寝殿院外时,桃红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殿内跑了出来,一跤栽倒于跟前的雪地之中。
秦鹤宇与商榷见状立即上前搀扶桃红,只见桃红双眸猩红,眼里含着泪,“殿下,将军。”
桃红抽噎着张口道:“覃姑娘她失踪了。”
“她……不见了。”
闻声,商榷立即朝着寝殿内奔去,只见殿内所有的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秦鹤宇与桃红也立即跟着回了寝殿内。
桃红慌乱地跪于地上,哽咽着擡眸张口道:“奴婢刚伺候下姑娘躺下,就转身去替姑娘倒了杯茶水的工夫,再回眸时,覃姑娘便不见了。”
她说:“覃姑娘的衣物,还有你们平时送给她的东西都还在寝殿内……”
所有的东西都在,只有覃檀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姑娘她一定是出事了!”桃红她紧张道,“奴婢就转身倒了杯茶水的功夫,姑娘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呢?这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雪,她又没穿御寒的衣物!她能去哪里呢?”
“殿下,奴婢已经四处寻过了,这院内没有任何他人的脚印,甚至连覃姑娘的都没有……”桃红焦急道:“她能去哪里呢?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是啊,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秦鹤宇听着桃红这般话,心中只觉奇怪。
院外的雪下得及厚,武功再高的人都会留下脚印,为何这院外会没有覃檀的脚印呢?
秦鹤宇转身推开寝殿内的窗子,瞧向窗外。
窗外的雪地平整光洁,看不到一个脚印……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桃红所说的那般。
她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就如同她当初凭空出现一样,又凭空消失。
桃红的话太过不可思议,他们寻遍寝殿内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都未曾寻到覃檀的身影。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寝殿内,走得干干净净。
瞧见眼前这般景象,商榷不由得苦笑一声,倏然跌坐于榻侧,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下的地板。
“商榷……不要为了我做任何忤逆你父皇的事情,”这是他刚救回覃檀时,她在睡梦中时的喃声自语,“好好地走他为你安排好的路,保护好你自己。”
“我是个废人,”睡梦中,覃檀倏然落下几行清泪,“我保护不了你们任何一人,就像当初我保护不了我的母亲一样。”
“我想要保护你们,可最后我却成了造成你们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像是一名灾星,一步一步地将你们所有人都推向了深渊。”
“我们在逆向的时空内行走,我们是永远没有可能的。”
“请你,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忘记我。”
“请你三年后再次见到我时,假装不识我。”
“请那时的你不要将我捡回宫中……”
“三年于我而言不过眨眼一瞬,可它对你而言却是真真实实的,漫长的三年。”
“初见你时我不识,情深入骨你已忘。”
那时的商榷并不明白覃檀话语中的含义,直至后来的日子里,他再次遇到覃檀,他才知晓她为何会于睡梦中提醒他有关于往后的一切。
原来,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入了自己的心中。
见他们的第一面,她是带着愧疚来的。
她试图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下美好的回忆,可这些美好的回忆终究会被将来而打破。
他们之间,只是一道无解的谜题。
隆顺桥的雏形初建好时,商榷与覃檀一同行于隆顺桥上,倚靠桥身,探头看向这宽阔的河面。
立于桥中央的商榷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将覃檀从皎月河捞上来的那天,再说这桥,这桥便在她落水的那个位置,那日还恰巧是上元节。
商榷同覃檀提起那天的事情,覃檀只是倏然勾唇笑了笑,同商榷道谢:“我还得谢谢太子殿下将我从河底捞上来了,若是没有您,我怕会是上元节的皎月河内,唯一的孤魂野鬼了。”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商榷替覃檀“呸”了几声。
覃檀见他这般,连忙学着他的模样“呸”了几声,“不说了,不说了。”
“不过,”覃檀倏然转了话问商榷,“上元节那日这街上都是有情之人携手相逛,太子殿下当时就没有寻个佳人吗?”
“寻了,”商榷打趣道:“从皎月河内捞了一个。”
覃檀闻声一怔,她知晓商榷是在说她,但还是道了句:“殿下还是惯会开玩笑的。”
“阿檀,你心仪怎样的男子?”商榷并未理会覃檀这句话,而是偏头瞧她,沉吟片刻后才张口问。
覃檀转头对上商榷的眸光,勾唇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善良”。
她说,她喜欢善良的人。
像他那般善良的人。
但他太过善良,太过善良便是蠢。
因为他的愚信,他失去了很多东西。
或许他也曾后悔过,但事情已经发生,根本没有扭转的机会,将来的一切便只能认命。
可他不服输。
他也曾抗争过,可因为愚信的蠢带给了他太多的灾难,结局早已无法更改……
就这样,他失去了所有,包括他的命。
这些话语覃檀并未说与商榷听,而是缓缓收回了落于商榷身上的眸光。
“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她怕被商榷看透眼底情绪,于是回身瞧向跟前的河流,用一种讲述他们故事的口吻沉声道:“他很善良,善良到会将救命的药让出去,会将无家可归的灾民带回府府中,教给他们生存的本领,在府中开设学堂,为他们提供接触知识的机会……”
“他说,他们不是奴隶,他们同他一样是平等的人。”
“人就是人,人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