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四个词好像很适合形容他,
——人间曙光。
但是一天的好心情还是会被破坏的,就比如早读和前两节课都是数学。全班都闹哄哄的,吵得陆仰头疼,一直按着鼻梁。
马锦山踩着油亮油亮的皮鞋,虚着眼站在门口,脖子前伸,像是近视了一样,胳肢窝还架着一叠试卷,像极了吃香喝辣的山顶洞人。
马锦山开始分发试卷:“考试,每个人桌子都隔二十厘米,速度速度,快快快。”
陈幸轻轻地把桌上移了几厘米就坐下了。
马锦山虚着眼到处看:“最后那个女生,桌子移开。”
陈幸又移了几厘米,弯腰小声道:“我等下怎么抄你的啊?”
“等下我把卷子移过来点,小心点,别被发现。”陆仰站起来,伸手帮陈幸移桌子。
陈幸嗯了声。
试卷有两张,每张都有两面,八页。陈幸仿佛对数学过敏,一看跟数学有关的东西就困得要死。
陆仰在理科方面很有天赋,再加上他的勤奋努力,普通的题根本不用打草稿,直接心算得出答案。
正面写完,陆仰的草稿本上也只写了几个算式。
陈幸却不同,她语文是强项,只有数学不好。
过去半个小时,陈幸正面的第二页还没写完,草稿本就已经密密麻麻了。
“这次的题有点难,仔细点,做慢点。”马锦山悠闲地吹着茶水。
陈幸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听课她能听懂,一到考试她就什么都不会了,明明之前听懂的题,换个方式问就不知道怎么做。
大题第一问,陈幸读了一遍没读懂,手顿时抖了起来,冷汗瞬间浸满全身。
“怎么会?怎么读不懂呢?”陈幸心跳的声音简直盖过了她心里的声音。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了,陈幸还没翻面,她在数学这方面真的没有天赋,尽管有勤奋的加持还是远远不够。而陆仰一气呵成,笔都没停过。
她咽下一口唾沫,重新读题。
太过慌张了,心态作祟,陈幸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陈幸擡头随便扫了眼,不少同学和她一样不会写,有些甚至还焦头烂额,面色铁青。陈幸正研究这道题,旁边就传来笔轻敲桌子边缘的声音。
陈幸转头看向那人,陆仰把卷子向她这边移了点,一半被他的手臂压着,一半软软地垂着。
以陈幸这个方向是看得到的。
陆仰的字迹很工整,排列整齐,是那种老师很喜欢的正楷,每个字都写得恰到好处。就以这个字迹来看,正确率就已经百分百了。
陈幸侧头抄的很快,陆仰转头正想看陈幸抄完没有,好死不死被马锦山看到了。
……
马锦山一个伶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仰,还特地走到陆仰身旁。
陆仰没说话,脸上一丝害怕的神色也没有,像个没事人似的。身后传来马锦山猥琐的笑,陆仰依旧神色淡淡,陈幸却已经毛骨悚然。
陈幸长这么大,什么都没怕过,唯独怕马老头阴恻恻的笑。
马锦山的德行大家都知道,甚至他的事迹都被学姐学长们传播。比如办公室里偷偷抠脚、为了一毛钱和收银员吵架、上课喝茶不好意思吐茶叶,但又吞不下去,直接连茶吐出来了……
果然,第二节课下课,陆仰被马锦山喊去了办公室。陈幸也忧心忡忡的,不是害怕陆仰把她供出来,她只是害怕马锦山对陆仰做什么。
第三节课上课了两分钟陆仰才回来。
“没事吧?”陈幸小心翼翼地问。
陆仰摸了摸头发,抽了两张纸擦脸,淡淡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陈幸又问,“你哭了?”
陆仰:“写个检讨就好了。被喷了一脸口水。”
陈幸:“多少字?”
陆仰:“不多,三千。”
陆仰说得轻松,三千字检讨岂是那么简单的?
陈幸过意不去,说道:“我帮你写吧。”
陆仰道:“不用。”
“你感觉这次你考得怎么样啊?”陈幸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
“很好。”他不假思索。
陈幸:“哦哦,好。”
戚琪:“好了,人齐了。讲课之前,老师先帮马老师交代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我们高一有一小时社团活动的,社团活动的项目有很多,田径篮球足球什么的都有,有意愿的下课按照对应项目填上自己的名字。”
“好——”
“第二件就是学校开展了阅读计划,每周都会有一节课阅读书籍,大家可以去图书馆借书或者拿自己的书。”
“好——”
风奔跑着,携带了几滴雨水。因为有些反光,所以老师让靠墙的同学拉上了窗帘,但窗帘一直被吹起,陈幸前一秒还在听课,下一秒就被窗户遮住了。
陈幸擡手拿开窗帘,一秒后又被窗帘笼罩。
“……”
陈幸再次拿开窗帘,随意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下一秒窗帘上就出现了一只手。
手轻轻地抵着窗帘,小指关节曲着。她移眼,只见陆仰一脸平淡,长睫毛扫落下来,像是蝴蝶。
陈幸看着他眨了两下眼。
下课,班上的人基本跑出去了,一些人在教室里追追赶赶。窗外吹着清风,陈幸正背着文言文。这时陆仰从桌洞里拿了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到陈幸面前。
陆仰看着陈幸头上的小白兔发卡,灵感说来就来,“给,大白兔奶糖,专门用来骗小白兔的。”
陈幸愣了愣,耳根子跟窗外红日一样红。
“小白兔?”她觉得有些好笑。
陈幸伸手拿了颗糖,剥开糖衣,将奶糖送进嘴里。
陆仰眼神的温度融入了那缕风,将陈幸圈圈围绕。
陆仰:“马老头说我这次考得还不错。”
陈幸:“意料之中。”
陆仰笑道:“这次确实很简单。”
“也就你觉得简单了。B卷第一道题你等于多少?我等于四。”杨芹娜问。
陆仰不假思索:“4。”
陈幸叹了口气:“……又错了。”
“不应该啊,那道题不是很简单……”说到一半,杨芹娜立马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道题看起来简单,但我也差点做错。”
陈幸其实没放在心上,两人笑笑就完事了。
陈幸又吃了一颗奶糖,耳根还是红的。
偏偏那人就是没看出端倪,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都吃了我的糖了,还不跟我撒个娇?”
男生的声音干净,一尘不染,仿佛是那浓春,野风吹拂草地,耳畔传来的世界上最缠绵最动听的话语。
陈幸没说话,盯着桌上的大白兔奶糖,她大概都没发觉自己的唇角幅度微微勾起,她努力地克制着心脏想要跳出来的冲动,再次低下头去。
陈幸坐不住了,站起身。陆仰很快地蹙了下眉,有些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了?”
陈幸脸上泛着红晕,微微侧眼他。陆仰一脸平淡地看她,他里面穿着白短袖,加上他皮肤本来就白,所以他像极了悬挂在天边的云。
让人止不住地红了脸。
“我呀,觉得教室里面闷,我去透透气。”说完,陈幸逃命似的跑出教室,她手里攥着糖,上面似乎还残留了些陆仰手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