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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2 / 2)

“小趴菜吗你们这群男的。跟姐叫板。”杨芹娜挑衅地挑了挑眉。

陈幸很喜欢看杨芹娜。她也好想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做一个大胆的人。

“好想加入。”陈幸心道。陈幸拍了拍脸,“哎呀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万一丢脸的话……算了吧,就这么看着也行。”

陈幸叹了口气,撑着脸看着操场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小人群吸引了。

陆仰就在其中。

陈幸突然想起泡面的事情,摸了摸口袋起身跑下去。

每次解散的时候陆仰总是不见人影。要不然他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每次都挤不出去,一直都是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次数多了她也识趣了,决定等上学的时候还钱。现在见陆仰身旁没几个人,陈幸小跑过去,还不忘按住自己的刘海。

大家围成一个圈坐在地上,看着各方神圣显神通。整个操场播放着音乐,一些女生穿着黑红色短裙站在圈中跳舞。

操场上的人尖叫呐喊,人声鼎沸。

人太多,陈幸一时找不到陆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陈幸无奈极了,索性就站在一旁看。

音乐声却戛然而止。一个穿着粉色摸胸,黑色短裤配马丁靴的女生站在中央,她双手拿着话筒,脸颊红红的。

“高一一班的陆仰同学,我是高一五班的林秋语。从报名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很……荣幸能够遇见你,请问,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女生说得缓慢,脸绯红,仿佛能滴血。

“实在不行,普通朋友也行!”女生补充道。

陈幸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生。这是经常来找陆仰的女生,每天准时来送水,比陈幸起床还要准时。

被点名的陆仰似乎习以为常,周围安静得出奇,都在好奇他会怎么回答。有人拍拍他,更有甚者直接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说两句。

话筒挨个传了过来,陈幸低头轻笑,全然没注意话筒被传到哪里了。

陆仰很淡然,没有任何一丝的惊讶,他的气场很足,但耳朵绯红,语气却很淡然:“抱歉同学,以后会有更好的人。”

陈幸一惊,因为这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陆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得到了拒绝,林秋语点了两下头,姐妹们蜂拥而上将她包围,她们都很贴心地帮她拍背。林秋语没哭,反而笑着。

陈幸盯着陆仰红红的耳朵,好像每次被起哄或者是有女生跟他示好、表白的时候,他的耳尖都会红,可每次,他的语气都是淡淡的,眼睛像一湾泉水没有任何波澜。

节目表演完了,晚会进行到了下一步——猜谜。

第一名的奖品是白兔玩偶。

第二名是一个水杯。

第三名是两包辣条。

陆仰站在一旁,他皱着眉,看起来心情很不爽。他的目光从未在白兔玩偶上移开过,宽大的影子撒在其他同学身上。

陆仰盯着白兔玩偶许久,最后低下头转身离开。

陈幸站在一旁看了眼,目睹了这一切。为了弥补一下那天让他没饭吃,咬咬牙走上前排队,尽管前面还有那么多人,陈幸的腿还是抖得跟筛糠似的。

猜谜的方式是排到自己的时候,裁判老师会从一个小箱子里抽小纸条递给猜谜的人,不会的就弃权,会的就答。答对了才能进行下一题,直到答错了为止。

陈幸探了探头,还有两三个就到自己了,这下她更紧张了,咽口水都困难。

“万事……万事总要尝试嘛。”陈幸为自己打气。

紧接着,前面那人弃权,这下到陈幸了。

第一题:「有何不可言之」

陈幸丝毫没有考虑,几乎是裁判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说道:“信,何字去掉可,单人旁加个言。”

裁判点点头:“正确。”

陈幸小时候家境不好,没手机玩没电视看,只能天天抱着爷爷的谜语书看来看去。她本来就特别喜欢猜谜,一直觉得新颖。

第二题:「入门无犬吠」

这题有点难度。

陈幸想了想,说:“问,问题的问。”

裁判:“正确。”

第三题:「山上还有山」

陈幸:“出,两个山重叠在一起就是出。”

裁判:“正确。”

第四题……

……

……

第二十四题:「十个哥哥」

陈幸:“克。”

裁判:“正确。”

不出所料猜谜的第一名就是陈幸。

“来,你的玩偶。”裁判老师把玩偶给她。

陈幸笑着道谢,她低眼看了下玩偶,手掌拂过上面的白色绒毛,小绒毛摸着很舒服,左耳上还戴着浅蓝色的蝴蝶结,让人忍不住多摸几下。

陈幸擡眼,操场旁的银杏树叶纷纷而来。陆仰坐在信仰楼下,左手肘撑在大腿上,银杏叶随风落到了他的身旁。

不少女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忍不住过来多看上几眼,或者很大声音地说话,但前者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清风拖着树枝的裙摆,盎然印上明月的脸颊。黑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的钢笔墨水,繁星用微风密码陈述着这些年少人之间泛滥成灾的暗恋心事。

陆仰很高,他像是长风。在昏暗的环境中,陈幸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轮皎月透过银杏树影,零零散散地撒在了他的脸上。微微拂动,仿佛时间已经定格,他成了那道青春中最靓丽的风景。

“同桌。”陈幸小声喊他。落叶轻轻落下,落在她的肩头,再滑下去。

陆仰擡头。

两人对视。陈幸不敢直视别人的脸,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怎么了?”陆仰问。

陈幸将玩偶递过去,说道:“抱歉。我看你刚刚一直盯着这个玩偶,擅自做主去赢来了,想送给你。还有就是那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陆仰顿住,道:“哪天?”

“就教官让我们自由组队的那天,我做得慢。”陈幸说。

陆仰知道了,本来蹙着的眉也展开了,唇角勾起:“我没有在意。我都忘了。”

陈幸别过脸,连着嗯嗯了几声:“那就行。”

陆仰忍不住笑了,双手接过玩偶,看着陈幸说:“谢谢你,有心了。”

清风叫嚣着吹过林梢,簌簌作响。

天很晚了,陈幸走在学校的红色跑道上。南方的晚风拂面而来十分舒服柔软。

走到一半,她发现主席台旁的楼梯上的坐着一个男生,男生戴着半框眼镜,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这不是那俘获她芳心的李瓷还能是谁?!

陈幸一见他就很尴尬,转身想走。

“陈幸。”李瓷叫住她。

陈幸定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走该留。

直到身后那人说:“恭喜。”

陈幸瞬间浑身神经紧绷,转身想回头看他,可李瓷已经转身走了,与她擦肩而过。

“李瓷。”陈幸鼓起勇气叫他。

李瓷应声回头:“怎么了?”

“要一起走吗?”陈幸低着头问道,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李瓷没听清,站在原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要!一起走吗……”陈幸提高了些音量,不过说到后面还是有些小声。

李瓷还是没听清:“啊?”

陈幸吞咽了下,转过身道:“算了没什么。”说完她快速走开了。

她习惯性地低着头,跑到一半时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疑惑地闷哼一声,但迅速地扶住了她。

“嗯?”头顶那人瞅了眼她。

“对不起。”陈幸立马道歉,可一擡头就看到了那张脸,很平淡,像午后的湖水。

“怎么跑得这么急?”陆仰放开手问道。

“我……没事,谢谢了。”陈幸想不出理由,又低下头去。

陆仰手里拿着玩偶,嘴角一直扬着:“好,记得小心点。”

陈幸点头,快步向前走去。

南方入秋后天会黑得特别早。陈幸住在简阳市的一个普通小区,生锈的大铁门就是这个小区的标志,四周的墙上涂满广告和油漆,像是食品界的三无产品。

外面的灯火照亮江面、地面,唯独忽略了这个小区。这个小区也似乎甘愿与世隔绝。

小区里的灯总是很昏暗,小虫喜欢在灯光下乱飞,照着无数细小灰尘。

整个小区都是水泥路面,有无数油污,一些路面是灰色的,一些是黑色的,油污吸引了很多虫子的到来。陈幸嫌太恶心特地绕开了走,怕踩到还时不时跳一下。

这一路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来修。陈幸家在二单元,这个小区里单元牌都是坏的,摇摇欲坠,布满灰尘。

墙上都是电线和广告,或者是撕掉广告后残留的发黄的胶水。

陈幸不怕鬼怪,或许很早之前是怕的,后来这种路走多了也就不怕了。陈幸静静地向黑暗中走去。月光透过小窗口进来,照亮了一地的烟头和油污,扶杆生锈早已看不出它本来的模样。

快到家时,陈幸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钱,又忘记给了。

“我这记性……”陈幸喃喃自语。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钥匙。陈幸侧眼一瞥家门口旁边白墙上用油漆写的装修师傅的电话号码,硕大的十几个数字,陈幸只感觉头疼。

几年前是白墙,现在早就是广告的天地了,黑色油漆盖住了其他的广告,广告交错,看不清哪个是哪个了。陈幸又叹了口气,低着头开门。

嘎吱嘎吱的铁门打开,听着刺耳又难受。

陈幸讨厌这刺耳的声音,屋里灯光也很暗,门口堆着很多纸箱子和泡菜罐子,罐子都是用油腻腻的塑料口袋包起来的。

陈幸一进去就关上了门。

挤在小沙发上的几个人看了眼。

“吃什么?”老人慢吞吞的起身,开始收拾布满油渍的桌子,上面蚊虫乱飞,还有不知名小虫在乱爬。

房子里住了五个人。沙发上也挤满了人,看上去这个房子格外小。

陈幸特别讨厌跟老人生活,就比如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家里的老人起得特别早,一起来就开始大声讨论电视剧情,吵的陈幸睡也睡不着,顶着黑眼圈开始学习。

到晚上老人又很晚都不睡觉,有时候学习,电视的声音开得特别大,说了也不听。

家里很脏,地上都是些油渍米粒,污渍结垢了都没人处理,蚊子到处飞也没人管。茶几上堆积着用过的卫生纸、箱子、脏的塑料袋。

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心情烦躁。陈幸摇头,径直走向房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过了几秒,陈幸伸手,凭着肌肉记忆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翻了会儿。

【xx:我今天放下他啦!】

【xx:如果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是我的心凉了,也碎了!从此以后,只有抽烟是我的唯一。】

陈幸看着这些好玩的语句笑了声,突然他又感觉有些烦躁,将手机扔到一边,又将床上老人堆积成山的衣服扔进衣柜中。

奶奶扶着墙慢慢走进来:“吃不吃?”

陈幸没理,索性直接装睡。

奶奶提高了音量:“吃抄手吗?我喊你妈煮。”

陈幸摇头,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饿了就煮饭吃的。”

奶奶哼了声,不屑道:“饿死你算了。”随后奶奶慢慢走过来,掀开被子钻进去。

陈幸和奶奶一起睡,家里人口多,但房间只有两间,陈幸16岁了也只能跟奶奶一起睡。可惜家中两位老人都不想挨着对方睡,执意要分床,所以实在没办法只能一位老人一个房间。夏琼夏天睡沙发而冬天就和她们挤挤。

灯啪了一声灭了,陈幸看着窗外的月亮,那双眼睛映着明月,亮闪闪的,不过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陈幸转过身体,很快,老人的呼噜声响起来。这一响不得了,整个房间都要抖两下!

陈幸捂住耳朵,黑暗中,呼噜声总是格外响亮。陈幸内心狂吼,奈何身旁是长辈,就算叫醒奶奶也肯定会被教训一顿,陈幸干脆起身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圆,底下有一朵黑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