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带着潮水般的恐惧，扑过来，彻底将她淹没。
耳边传来急促接近的脚步声，宋明舒慌乱的后退，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年幼时捉迷藏躲在橱柜里的时候。
柜门紧闭，只余窄窄的缝隙，她清澈的瞳孔里映着一双陌生的黑色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无法呼吸，四肢像被水草缠住，无法挣扎，只余那双陌生的黑色皮鞋一步步靠近，沉重的敲在她的心头。
宋明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起来，像秋风里摇摇欲坠的落叶，轻飘飘的，仿佛一捏就碎。
江屿转身，擡手拦住寻声企图去抓宋明舒的混混，干脆利落的卸掉对方的胳膊，擡脚踹到一边。
在那人的闷哼声中，少年上前一步，扣住宋明舒的后脑勺揽到自己怀里，往墙边带了两步，躲开黑暗中的混乱。
这一揽，他就发现了宋明舒的不对劲。
女孩脚步踉跄，四肢僵硬，像是魔怔了一样呆呆的，身体却在发抖。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
随着几声“警察来了”、“快走”的低喊，混混们相互搀扶，摸黑溜了个干净。
“宋明舒。”
江屿屈指捏起怀中女孩儿的下颌，冷声叫她的名字。
怀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江屿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却依旧止不住女孩儿身体的颤抖，指骨触碰到她脸颊一侧滑落的冷汗，江屿拧眉，干脆利落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冷白的光映在宋明舒的发丝上，朦胧又轻盈，同时也照亮了她涣散、且毫无焦点的清润瞳孔。
“宋明舒！”江屿再一次叫她的名字。
“看着我，”他强势的擡起宋明舒的脸，强迫她的眼眸与自己对视：“我在这儿。”
像是被人捂住了耳朵，宋明舒对外界的声音和动静都听不太真切，眼前闪过模糊又朦胧的画面，有窗外一闪而过的坠落身影，有穿着警服的阿姨抱着她默默垂泪的模样，还有人们的叹息和刺耳的哀嚎：
“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爸妈……”
“都怪你和你妈！你们两个扫把星！你们就是专门来克我儿子的……”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狭小的壁橱里，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哪怕外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她也丝毫不敢动。
“宋明舒……”
突然有声音隐隐约约的透过黑暗传过来，虽然微弱，但却坚定有力。
如同水中的波纹，奋力翻涌着前进，越过遥远的距离，也要让波纹最后的余浪触碰到她。
声音似乎很熟悉。
有一束微弱的冷光破开黑暗，将恐惧凝成的坚硬壳子击碎出了缝隙。
“宋明舒！”
那声音近了些，也大声了些。
她听见那个声音说：“看着我！”
“我在这儿。”
“宋明舒，别怕了，我在这儿。”
声线低哑，听起来冷而硬，却在最后一句里夹杂了点温柔。
冷光映在瞳孔里，宋明舒下意识眯了眯眼，眼眶里泛起生理性眼泪。
眼前是一个模糊的脸型轮廓，隔着眼泪，少年的眉眼像被浓雾遮掩的深邃远山，看不清晰。
她费力的聚焦视线，张嘴时只觉得声音干涩的不成样子：“……江屿。”
她的手在空气中摸索着，企图抓住对方的衣角。
一只微凉修长的手将她的在黑暗中试探的指尖攥入手心，温柔包裹。
少年的声音强势又沉稳：“我在这里。”
就在你面前。
只要走出黑暗，驱散迷雾，睁开双眼，就能看到。
微凉的夜风吹来，吹散了夜空中的乌云，露出了吝啬的月亮。
周浩川摸到电线杆子旁边，东拉西拽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碰到了哪根电线，路灯突然闪烁了两下，重新亮起。
柔和的月光和暖黄色的路灯光芒一同倾泻而下。
视线聚焦，宋明舒眯起了眼，眼眶里泛起的生理性泪水摇晃着滚落下来，碎在灰尘中。
也坠入了江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激起深处暗流涌动的情绪。
理智回笼，
额间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淋湿，夏夜的晚风捎带着拂过，掀起一阵凉意。
眼前是江屿熟悉的俊脸，眉眼深长锐利，正低敛着黑眸，沉沉的望着她。
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彻底暴露在他面前，无措和慌乱瞬间涌上心头，宋明舒只觉得自己狼狈万分。
她挣脱开被握住的手，下意识的开口：“对不起，我……”
江屿却没如她所愿，反而更用力了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掠过她苍白的唇、微红的眼、汗湿的额，
“你怕黑。”
与上次的疑问句不同，这次是笃定的肯定句。
“为什么？”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