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监护仪平稳波动着,莫继远最后看了眼床上的莫寻鹤,同温医生一齐出门。
扒着门的两人猝不及防与莫继远对视上,程亦讪笑声,“莫叔叔,寻鹤怎么样了?”
莫继远点点头,口吻平和:“应当没大碍了,辛苦你跑一趟了。”
“哪里的话,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句话并不作伪,程亦说道,天知道他在公司加班,听到他爹打来电话时吓得魂儿差点飞了。
跨江大桥的事故发生时众人只以为是惯见的车祸,不知道是哪位路人拍下了事故现场,好事地传到了网络平台,同城一刷直接顶到了三十开外的热搜。
只因为莫寻鹤开的那辆车除了是辆连号布加迪外,在撞毁之后,里面迸开的艾莎与厄尔瓜多玫瑰挥洒一地。
沥青大桥上翻飞出鲜红花瓣,脆弱花瓣上斑驳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血液,宛若凋零一地的血色玫瑰。
玫瑰与血液的气味交织。
掰扯出痴情富公子为爱殉情等乱七八糟的假故事。
他们这一圈一传十,十传百的,早就都传开了,还有人和莫继远同一航班的,亲眼看见他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加上有人眼熟这是莫家的车,一推敲……若不是他最近被他爹按在公司坐牢,他早就赶来了。
莫继远略微低头,对着江月停开口道:“江小姐,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说罢,他先一步朝另一头的休息室走去,江月停心急莫寻鹤的情况,但知道这场对话无法拒绝。
“程先生,要是他醒来,您告诉我一声可以吗?”声音很低,像是怕莫继远听到。
“别管这里了,想想怎么顾着自己吧。”莫继远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想到此,他看着跟在莫继远身后的江月停,无奈叹口气。
这都算什么事啊,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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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除了莫继远以外,还有去而复返的许芸。
分坐沙发两侧,见她进来,莫继远先开口:“请坐,江小姐,不用紧张。”
大家都从下午熬到了现在三四点,许芸原本被丈夫劝回去稍作休息,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好好的儿子又受了伤,还是因为旁人,当初一声不吭跑去海城,她就觉得不对劲,可那时全家注意力都在如何治疗他的耳朵上,没有精力分心。
莫继远轮廓硬朗,年近五十肩背也挺直,哪怕是坐着气势也足。
想来莫寻鹤遗传的多是来自父亲t,唯独那双眼睛与许芸相似,潋滟黑瞳,会说话般。
江月停安静坐在一角,喊道:“莫先生,莫太太。”
莫继远“嗯”了声,开门见山的说:“你们两人不合适,他下个月就要去E国了。”
房间陷入沉默,江月停贴在膝上的手微微抓紧,“您是要我和他分手吗?”
“不然还等着你再一次伤害他吗?!”许芸胸口起伏着,被丈夫刻意按住的脾气顿时炸开。
莫继远蹙眉,“好了,谈话吵什么。”
许芸又看了眼江月停,小声埋怨道:“我都说了国外那些事都交给别人,我们早点回来,不然寻鹤现在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说完要擡手抹眼泪。
“江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换位思考下吧,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当个借助听器度日的聋子。”莫继远平静说道。
某个字眼惹到许芸,她剜了眼丈夫,这会儿心情平复许多,有了空去观察江月停。
前两年启元步入正轨后,她与丈夫又重新回到了国外,那里才是他们的主阵营。
又揣着寻找治疗方法的不死心态,他们等寻鹤做完手术,心理疗程也开始后,便离开了江沅。
所幸国外近年有几例听力重建案例,他们去实地看过,治疗方案与医疗团队都很成熟,只需等那位文森特医生的排期。
对方在国外拥有神经首刀的称号,早就不缺这点医疗费了,等了好多年,又尝试从文森特家人方面入手,他们方才获得看诊的机会。
这还只是看诊,并非是答应做手术,具体要不要做还得看文森特本人的意愿。
江月停竭力维持着体面,不动声色的深呼吸,“莫先生,您的意思我懂,您和夫人的顾虑我也清楚,可如今更要紧的不应该是等莫寻鹤醒来吗?”
同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如针扎般令人难挨,打好的腹稿烟消云散,江月停稍显慌乱,“我……就算,要分手也得等他亲口来说是不是。”
莫继远眼皮轻擡,“江小姐这是威胁我?”
心口猛跳,江月停摇头,“您误会我了,我和您一样,只希望莫寻鹤能好起来,何况您说他要去E国,可莫寻鹤从未对我开口说过这件事。”
那就代表,莫寻鹤并不愿意去做这场手术。
莫继远沉眼看着这位年轻小辈,母亲告诉他,寻鹤在江沅有了个喜欢的姑娘,还荒唐的想要娶回家。
他从未当成一回事,原因无他,哪怕莫寻鹤现在需要戴助听器,离开公司也很久了,可并不代表他愿意放弃莫寻鹤。
适合他的,只能是与他家世性情相当,能推启元上一阶的人,断不是江月停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
须臾,安静到空气近乎稀薄的时刻。
莫继远忽然笑了声,说:“江小姐还真是单纯,看来在海城了拍几年戏,如今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浑身血液瞬间上涌,遮遮掩掩的过往被毫不留情的点出来,强撑出来的底气顿时消散。
她喃喃开口,脸皮浮上羞耻的红晕,摇着头:“……我没有。”
没有,她没有装作.爱他。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