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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鸿门(1 / 2)

第157章鸿门

“他们守了十天,以最惨烈艰苦的方式,”伊尔弗莫尼学院大厅正中只点了几盏蜡烛,借着昏暗的光线,菲尔加西亚独立于长桌前端详铺展开来的硕大地图,地图上密集的红标实在触目惊心,“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我却只能缩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地图下还压着一堆图纸文件,他霍然从中抽出两张,稍稍一折一压便将停留在纸上的平面转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的立体模型。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模型最大,将周围重叠的山林悉数涵盖了进去。依着地势起伏,城堡四周围上了一圈又一圈形状怪异的围墙,与其说是一座城堡,倒不如说更像一座要塞,显得一边的魔法国会格外小。然而魔法国会模型小是小,却格外精致。里面照映出一个个行走活动于其中的小人,除了比例小了好几圈,其余同真实的美国魔法国会没有多少区别。

菲尔加西亚在两座模型前来回踱步。昏沉的烛光照得身影不安地在墙上晃荡,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不会将眼前焦躁不安的身影同长期以来引导众人反抗的学生领袖联系起来。

他每一步产生的所有焦虑、莽撞都被墙角另一道影子分毫不差地吸收了。那道影子安静得过分,随着时间推移他非但没能冷静,步伐还越来越凌乱,影子却依旧岿然不动,视线都不因此而转移,说出来的话语气上也不是那么好听。

“所以加西亚先生的有所作为,便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强攻魔法国会--在那麻瓜尚未启程访问州内、魔法国会中潜藏的威胁最大的敌人还未找出的情况下,贸然占领即使顺利攻下也难守住的阵地”

“斯内普先生,我不....”斯内普说话的语速一天天地越来越慢,如今发出每个音节都如同钝刀割肉一般艰难。一直以来菲尔加西亚对他都是包容有加,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这样的语气是多么令人难熬。

“你的冒进能帮助沈小姐走出极北困境,重新夺回首府吗能劝诫沈小姐的爷爷不要一错再错吗”斯内普打断了他,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心事全都抖了出来,“贸然进攻,对搅乱麻瓜政坛、英国掌控魔法部可有一点好处你今年十八岁了,加西亚先生,考虑问题却还像八岁小孩。”

一连串的反问问得菲尔加西亚哑口无言,愧疚、秘密被人看穿的惊慌交织着:“我不会...我只是...”

他自己都难解释下去。承认他花费时间在这里踱步仅仅是想要宣泄情绪保持理智吗他还没有将私事私情轻易朝人吐露的想法。

斯内普不给他一点躲避的机会,径直站在了对面。从阴影中走出时才能发现西弗勒斯斯内普憔悴得有多么迅速。如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几乎要以为走出来的是一副骷髅架子:“沈小姐的同门奋战十天,为的难道是让你抛弃理性打乱计划伊尔弗莫尼上上下下,连同十三个州蛰伏蓄力整整一年,难道是为了在不必要的关头送命”

在他的逼使下菲尔加西亚不得不正面回答:“不是。”

斯内普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就压抑你的情感!控制你的思想!现在是在打仗,不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游戏。如果你真的...”他顿了一下,吞掉了到嘴边的那个词,含混了过去,“就要学会在棋盘上守好领土,看清自己的位置。”

随着感情的递进,那双眼中哀恸之色愈浓,然而当说完这番话,那抹倏忽而逝的悲哀如同一颗投向湖面的棋子,咕咚一声沉入了水底,同水光融合在了一起,再不见踪迹。

“先生,您是位伟大的人,”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菲尔加西亚凝视了两座模型半晌,长舒一口气,折好图纸,“没有您的一路教导指点,我也许撑不下这样的重任。”

“论教导指点你不必谢我,”菲尔加西亚每一次的探究极其认真,正是这样的认真才易让人心虚,“我只是转达邓布利多的意思,谈不上伟大。”

菲尔加西亚伸手抹过最上方的地图,指尖久久停留在东方:“压抑情感,控制思想并不容易,”他将地图卷了起来,之前的焦躁一扫而空,又变回了从不失控,温和有礼的模范学生,“您又压抑、控制了多久”

“那几个州太安静了,”伊凡举起了手中酒杯,晃着里面都快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对另一头的小巴蒂克劳奇遥遥举杯,“这的酒很不错,虽然以我的背景不该酗酒,但偶尔悄悄尝尝也不是大问题。”

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了这间比猪头酒吧还要肮脏破败的地方。桌椅杯碗没有一件不落灰,漆黑的窗户像是收纳了几十年油污,白天黑夜、开灯与否在这里没有任何差别。如今正是夕阳最灿烂的时候,酒吧里也不过昏昏沉沉浮现着几缕血红光线。

只有一点好。伊凡所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窗玻璃,透过玻璃远处半山腰低矮灰白的疗养院清晰可见。

每逢两人私下要商讨隐秘大事,但凡有空闲伊凡都会将他扯到这来。

“我劝过你取消马赛诸塞的行程,”小巴蒂克劳奇仍旧没有碰酒,视线随伊凡一起落在了那座疗养院上,又很快转了回来,“他们不会轻易使用刺杀手段,除非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需要用一个人的死盘活僵死的局。我以为你看得清。”

他第一个响应东方,一年来又大刀阔斧不遗余力推崇新秩序,一步步挑战着平衡的极限,不知不觉间局势早就脱离了最开始时几方拉扯割据,滋生出无穷变数,只需轻轻一推,整幅多米诺骨牌便会应声而倒。

“长进了不少。实话实说,当时接到你时我非常担心。这里缺乏的从来不是聪明人,而是懂得适应的应变者,”他将酒杯对准了正好穿插而过的夕阳,好不容易给杯中酒增添了亮色,“死亡既可以是对手引发矛盾的手段,也可以成为我方的资源。这算我留给你的考卷,看看这么久以来你是否学以致用。”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死亡融入了这场名为政治的游戏,闲适地将其掂在手中玩弄。小巴蒂克劳奇推开杯子,如同入定了一般死死盯着他,既不露出任何表情也不发话。

原来世界上还有比阿兹卡班那群疯子还疯,比那个怪胎更怪的人。

伊凡像是没察觉到两人间无形僵持一般,抿了抿酒,继续悠闲地说:“按照法律,你将暂代我的位置。他们想得太好,以为将我推下去便能逐一化解聚拢于我周边的团体,却想不到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充当着我的助手。你只需记住,大趋势从不自然形成,而是由人手捏造。不要过分暴露自己立场,谨慎拨弄流水,保证潮流始终导向我们想要的方向。更不要想着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这么想的尸骨都不知道扔在了哪个乱葬岗。”

他往杯里添了酒:“思考如何让自己的遗产、意志长长久久保留下去远比留恋一个虚无的位子有意义,”刚添的酒立刻被一饮而尽,他长舒了一口气,始终望着远处在晚霞中越来越暗淡的建筑,“你的主子才是个中高手,思维的传递至少将影响几代人,生生世世在历史上落下烙印。可惜我是没机会见到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伊凡语中难得流露出的敬仰让他越来越不是滋味,砰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跺,四下看了看,确保施展的屏蔽咒万无一失:“和麻瓜混久了,你莫非真忘记自己是一个会魔法的巫师了”

此话一处,完完全全指出了他知晓伊凡真实身份,同样也在无言暗示着什么。

“如果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轰轰烈烈牺牲,要么茍活下来,却一辈子不能再为理想信念奋斗,只能永远躲在暗处,除了一条命什么都不剩,你选择哪一条”

这个问题一下让小巴蒂克劳奇愣住了。不是纠结于答案,而是这样简单的问题,足以暴露伊凡的真实想法与选择。他如同看什么怪物一样看伊凡:“你还真是为了,那个,那个....”

“丽兹。”伊凡没有半点被看穿秘密的羞恼,自然而然接了下去。

小巴蒂克劳奇下意识便想怀疑。与伊凡合作时他从来没放下防备,也正是因为伊凡的精明老道加快了他学习的速度。一个老练浸于权力场多年的政客比薇欧拉难对付多了。丽兹的亲姐姐薇欧拉尚且抵挡不了权力,为妹妹翻案成为了空洞的口号,他根本不相信伊凡心中没有一丝对权力的渴求。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一个情种

“丽兹的父亲,是一个想干大事的,”提起老莱昂,他没有丝毫尊敬,反而充满了鄙视,“收养我既是为了有一个人能在他忙于大业时照顾丽兹,也是为宏图霸业炼制一柄刀子。打入麻鸡内部...”

他嗤笑了一声:“我七岁被送入一个麻鸡家庭,取代了他们真正的儿子。我必须学着怎么做一个麻鸡,尽其所能了解他们的规则,攀到麻鸡权力最高峰,越是了解越是觉得巫师想法可笑又天真,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小巴蒂克劳奇难得主动为他满上了一杯酒,他却没急着喝。

“曾经我对自身身份的困扰,远胜过任何人,做不了麻鸡,又与巫师格格不入。唯有丽兹,只有丽兹,连她的亲姐姐都觉得她天真傻气,其实她什么都懂。我们经常到这座山坡玩,在疗养院门口采果子,她告诉我...”他又灌了一口酒,好像这样一灌,便能将陈年旧事全部重新压入肝肠。酒没能带来醉意,倒使得意志清明,他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的优秀政客,“她死了。自卫错手杀了一个麻鸡,处于特殊时期的魔法国会当机立断判了她死刑。我发誓要送她一个新社会,用上我的这辈子,下辈子,再难再不可能也会做到。”

她说,伊凡就是伊凡,不应该为别人而活。

他还是没听她的话。

暮色四合,山丘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看不清建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