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苑忍俊不禁，“我可知道第一回跟你逛街时，你为什么会那样还价了，敢情是真没见过世面？”
慕容枫微微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会儿我遇到了一个修仙的青年，他替我付了钱。不仅如此，他与我分开之际还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别再下回遇见他的时候正在沿街乞讨，叫我好好找个活干。”
风清苑捂嘴偷笑。
“第二年我出世的时候找去了同样的地方，也再次遇见了他。那时他忙于他师门交给他的一桩案子，而我也帮了他点儿忙。”
“你还能帮上修仙者的忙？那是什么案子？危不危险？”
慕容枫努力回忆着，“似是一桩灭门惨案，灭的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门，连师带徒十多人，无一幸免。”
风清苑再次皱眉。
“只记得那凶手其实也是死者中的一员，只不过假死躲在了义庄，想等着风波过后离开的，但被我识破了，因为假死之人的灵魂还在，我一眼就能感知到。”
“原来如此，那你算是还了那修仙者的人情了，后来有再遇上他吗？”
慕容枫摇摇头，“他当时跟我告了别，说是要回昆仑墟潜心修炼，闭关五年。那五年里我哪怕再去同样的地方也没找到他，而昆仑墟远在西北，我每回出神女族的领地不过三五日，没办法去他的师门找他。”
风清苑脚步缓了下来，“他竟是昆仑墟的？”
“嗯，他年纪轻轻，修为就很高，是师门能委以重任的对象。五年之后虽然他成功突破了新的境界出关了，但我却因为屡次外出被族人识破了，后来便是我的朋友替我见的他，替我告的别。”
“你让你朋友把你真实身份告诉他了吗？”
慕容枫摇头，“怎么会呢？我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没主动告诉过任何人。”
“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他了吗？……可他不是昆仑墟的人么？你后来再去昆仑墟有遇到他吗？”
慕容枫继续阐述道，“后来神女族怕我逃离领地，便将我跟弦月关押地底，这一关就是一百年。”
风清苑怔住，他完全没想到他的父辈会有这样凄惨的经历，“你们……被关了一百年？”
慕容枫亦是眼色变冷，“那一百年间，我们不断重复的便是他塑身躯，我筑灵魂，每天制造新的毫无感情的人类送出去供他们驱使。那段暗无天日的回忆，确实算是我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刻，不过还好，我总算熬过来了，等我一被放出来，我就下定了决心要逃。”
“后来我也如愿以偿的逃了出来，可是因为我的能力有限，没能将弟弟一起带离，还害死了帮我逃离的那个朋友。”
风清苑沉默，看了下慕容枫的脸色，慕容枫平静的诉说着，“我逃出来之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快乐，反而是在极大的良心谴责下无心适应外界的一切……所以我又找了个偏僻之地，选择沉睡了。”
“我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化作了螣蛇原形在地底长眠，有很多其他蛇类也栖息在我一旁，直到两百年后那些陪伴我的蛇群被外出的村民遇见，由于数量种类太过庞大，将那村民吓了一跳，他连忙召集了村子里的人过来驱赶射杀，那些被追杀的蛇就全都逃来了我身旁，将我的存在公之于众了。”
风清苑上下打量着她，“原来姑姑你也有原形？还是……蛇？那岂不是会让那些村民很是恐慌，若是跟我真身一样大的话。”
慕容枫如实道，“是啊，我的真身也不小，足以吓得那些人连夜请道士和尚来驱逐我了。”
风清苑咳嗽了下，“后来呢？后来那些人被你……团灭了？”
慕容枫道，“你太高看我了，我都没学过什么法术，徒有女娲后人的特殊神力有什么用？而且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逃，并不是想要杀人作恶。”
“也是，姑姑你可是神族，神有爱人之心，确实不该随意伤人。”
慕容枫接着道，“可那群和尚道士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我逃得快，藏得深。那荒山野岭杳无人烟的，他们找我都找不到。可他们还是惧怕，怕我是蛇妖会危害人间，也怕是我不祥之兆，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于是他们便集体情愿去了昆仑墟，不久之后，昆仑墟的使者也赶来了。”
“又是昆仑墟？他们的修为可不低，他们伤到你了吗？”
慕容枫的神情却缓和下来，言语之中带着点意外之喜，“没有，因为他们派来的那个人，正是我从前在山下遇到过的那位青年。”
风清苑的瞳孔瞬间放大。
“那时他已不再年轻，他同我再次重逢之际，自然也认不得我是谁，可他没有不问青红皂白便除去我，反而将我带回了昆仑墟，也给我一个新的名字——慕容枫。”
风清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是你的师父？”
慕容枫也停下脚步，她手中的那支梨花坠下一丝花瓣，正好落入她的掌心当中，“嗯，若非遇到了他，我可能至今还在不知道哪座山中流窜。”
那个凛冽寒冬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被白雪覆盖的荒山，布满荆棘的山洞口，衣不蔽体的她，凌乱长发上还缠着被村民扔的菜叶的她，终于遇到了可以将她从三百年来的痛苦中拯救的那个人。
“对了，我的过去说完了，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在龙族的经历吗？”慕容枫并未沉浸其中，反而马上关心起了风清苑。
风清苑一愣，吞吞吐吐道，“……你大概也能猜到……”
见慕容枫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他不得不说道，“就是……因为我被送回龙族的时候也没什么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信物，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信任我的外祖母跟姨母以外，龙族的其他人都有点儿不待见我。尤其是清宥表弟，他虽然比我小，但属于纯血龙族，论地位是比我高的，所以就以他为首，有不少的孩子会欺负我。而我小时候又生得弱小，就连偶尔来蓬莱游玩的那个昭华仙姬也会讽刺我，嘲笑我。”
这些慕容枫大概都料到了，“然后呢？你又是怎么跟昭华定下亲事的呢？听你的描述，昭华不会愿意嫁给你才是。”
“是啊，她自然不愿，她当时属意清宥，可清宥也眼高手低，瞧不上她，觉得她没个女孩子样，就拒绝了她。那时我的姨母觉得南天仙族毕竟是唯一可以跟蓬莱龙族抗衡的种族了，说什么也要替我谋得这份亲事，好让我将来在龙族站稳根基。”
“你姨母确实很为你考虑。”
“是啊，她就是太为我着想了有时甚至都不管我的感受。我那时小，也拒绝不了她的好意，只能被她训两句就同意了，可后来等我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当初答应得有多草率。”
慕容枫道，“那你们二人算是娃娃亲了。”
风清苑可不这么认为，“这门亲事小时候未曾困扰我，因为我那时一心想要好好修炼，出人头地，不再被龙族众人瞧不起。直到后来我先于清宥修成龙形真身，我的外祖父他们才开始对我有所重视。”
“可惜好景不长，我在龙族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姨母就跟我提起了那桩婚事，婚期虽还在遥远的将来，可那时我已心智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屡次提出退婚，可外祖母跟姨母就是不肯，无奈之下我只得离开蓬莱，自己去外面闯荡一番了。”
“我以为我离开了近一百年他们也该放弃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赶鸭子上架，没得商量。”
慕容枫道，“难怪昭华仙姬也要逃婚，她后来是再也没跟你见过是吗？”
“是啊，就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我跟她之间完全算是两族长辈的乱点鸳鸯谱。”
慕容枫忽然想起上天庭的这个真正的昭华仙姬，“说起来，昭华她现在人就在上天庭，你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说说清楚。”
风清苑摆双手拒绝，“我才不要跟她讲话呢！前几日她出现在桃林的时候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讨厌，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骂一通，小时候她还会动不动打人呢！可疼！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看来，你倒是跟她没有任何可能了。”
风清苑极为震撼，“难道姑姑你觉得我俩之间还有可能？你没看她那天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吗？恨不得吃了我。”
这时小蝴蝶道，「我倒觉得昭华仙姬可能是后悔了，毕竟风清苑跟小时候差太多了，那天见他她明显是满意的，只是因为你在一旁，她有些吃醋了。」
慕容枫也不想去干涉别人的感情走向，「再怎么后悔，这桩婚事也得夭折。」
今日散步走得有些远，也有些累了，慕容枫找了一张石凳打算休息会儿再往回走，可风清苑道，“天都快黑了，要不姑姑我背你吧！”
慕容枫果然拒绝了他，“你若是急着回去便先行离开吧，我没事，休息会儿再离开也不迟。”
可风清苑固执的走到她跟前背过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臂在他颈前扣住，一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往上送，不由分说道，“走吧。”
感觉到背上僵硬的慕容枫，风清苑又道，“你可以靠着我的姑姑，我的背很宽的，不会让你摔倒的。”
慕容枫道，“你以前背过人吗？背过女孩子吗？”
风清苑摇摇头，“只背过男的，可比你要重多了，你这么轻，也不需要我花多少力气。”
慕容枫于内心叹了口气，小蝴蝶道，「看来你得给他一个惊吓，不然他都不知道男女有别。」
慕容枫依言靠了上去，前胸与后背贴近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风清苑颤了下，便劝说道，“你把我放下吧。”
风清苑毅然决然的摇头，“没事，我挺得住。”
慕容枫只能直起腰与他的脊背分离，埋怨道，“可我挺不住，快放我下来。”
风清苑闻言只得将她放下，羞红了脸往前跑道，“那……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走。”
落地的慕容枫这才轻笑起来，“真是个傻孩子，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