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枫无法将实情告诉她,本身她还好好活着这件事也是打算隐瞒的,但迦若见照顾他的梁芙宁日渐憔悴,于心难忍便告知了真相。其实慕容枫还活着,只是再也无法留在昆仑墟,留在紫阳峰了。
“你走以后我一定去意宗好好学习,争取下一回见你能给你带来祛除身上伤痕的仙药……”梁芙宁擡头看她,慕容枫表情恬淡,好似嫁人也无可厚非一般,“好,那我等你。”
迦若看了一眼风清苑,又看了眼慕容枫,纠结道,“他比你小,能照顾好你吗?”
慕容枫不忍告诉他一个事实,那就是风清苑的生活实践能力比他这个师兄要强得多,至少不会炸厨房。
风清苑道,“师兄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不会让她烦心的。”
迦若恨不得剜一眼他,就是这个万恶的少年把他的枫儿给骗走了,还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点防备。他是很怀疑慕容枫怎么就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情投意合了,要说相貌的话,慕容枫在乎的话这昆仑墟也有不少姿容端丽的男子,至少这紫阳峰上就有两个。要说修为的话,紫阳峰上也有两个,“……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迦若心有不甘的问道,慕容枫也一愣,“我……”
“那自然是我能化身为龙,带姐姐遨游四海,纵观无限山河!”风清苑趾高气昂的说道,顺便朝慕容枫眨了下眼睛,慕容枫自然懂他的意思,颔首承认。
就连南天仙翁都表扬风清苑道,“清苑年轻朝气,跟慕容姑娘的清冷内敛刚巧互补,以后的生活说不定很有趣。”
说着他又叹息道,“可惜我那孙女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这么好的未婚夫都放着不要,跑去上天庭不知干什么苦差事去了……唉,不提也罢,是她没这个福分!”
慕容枫看了一圈,却未见到紫胤真人,便问道,“师父呢?”
迦若道,“没看见,可能是回房了,你是临行前要跟他说几句吗?”
慕容枫点点头,“宁宁,你扶师兄回去歇着吧,我去见下师父,清苑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南天仙翁道,“那老夫就先回南天仙族了,既然这事儿已经安排妥当的话。”
风清苑跟着慕容枫共同做了个揖送别了他。
慕容枫极少来东边师父的庭院,一般有事只会去剑阁那儿,可是为了临行前再见他一面,就不打招呼的前来了。
房里似乎没人,她喊了两声,随后推门进入,打算站在外室等他。
书案上的香炉轻烟袅袅,是淡淡的檀香混合了龙涎香的味道,香既然点着,说不定是在温泉沐浴打算回房入睡了。
慕容枫闭着眼睛嗅了几下这心旷神怡的幽香,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味道……”
她的脑海猛然浮现出在神女族领地的那一幕,黑暗中的男人,有些熟悉的轮廓,故作低沉的嗓音,还有一模一样的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檀香合着龙涎香的气味。
“枫儿。”
慕容枫蓦地睁开双眸,回过头来。刚刚沐浴完毕的紫胤真人,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他银发披散,表情略带惊讶,“怎么在这儿?”
慕容枫受惊一般往后踉跄了几步,紫胤真人眼疾手快闪身至她跟前一手揽住她的背项,责备道,“身体没好就少走动,多休息。”
慕容枫的眼神带着陌生、害怕、惊慌,甚至还有些许悸动,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紫胤真人靠近的时候,这种味道愈发强烈。
以前她没怎么注意过,哪怕是上回在温泉,她受伤极重,也没感知到。但是现在她头脑清醒,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那个男人跟眼前人的重合之处。
身形相仿,修为相近,声音也极度相似,“……你、是谁?”
紫胤真人颦眉不解,“……你怎么了?”
慕容枫赶紧推开了他走到边上,自我保护的扶住墙壁,手还微微颤抖着,她再看一眼师父,似乎看出了幻象,“……别过来!”
紫胤真人一眼瞧不出她究竟怎么了,想要替她把脉看看情况,可慕容枫连退数步,显然很抗拒他,直到屏风被她不小心撞翻,而她也顷刻侧倒,头险险撞在了床角上,一下将她的视线撞迷糊了。
紫胤真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她,可慕容枫也没接受他的好意,自行按着被撞痛的脑袋扶着床沿起身坐下,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小蝴蝶也懵了,「怎么会是你师父呢?你在神女族那会儿,他可是在昆仑墟陪掌门闭关呀!」
慕容枫也不愿相信,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虽未见全貌,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师父。
紫胤真人坐她一侧扣她的脉象,也未察觉她有什么异样,内伤几乎好得差不多了,外伤他也看不到,姑且不论。
“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副见鬼的样子犹如初次相遇那般,陌生而又紧张。可是那会儿慕容枫是因为两百多年没见过阳光跟人类了,才会如此抗拒害怕,现在面对她的可是相识相处十年的师父,怎会露出同样的表情呢?
慕容枫也不认为师父会对她有不齿的念想,毕竟在这紫阳峰都十年了,他若真想下手,又岂会等到现在?而且他还答应了让她嫁去龙族之事,这当中怎么可能夹杂除了师徒情谊以外的不轨意图呢?
“师父……我、做了个噩梦。”慕容枫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身旁的他,确认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之后,便将实话说出,“刚刚一晃神,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出现在紫金峰上的神秘人。”
紫胤真人恍然大悟,“你把我当成了他?”
慕容枫想要解释,但紫胤真人替她解释道,“无妨,当年你师兄在紫金峰被袭击时,也以为是我,当时你掌门师叔还特地跑来了剑阁一趟,确认我未曾出过门。”
慕容枫点点头,“嗯,我当时遇见他时,也才刚刚跟师父分开不久,是亲眼看着您回到紫阳峰上的。”
紫胤真人思忖后问她,“你是不是,在山下又遇到了他?”
慕容枫眼眶微红,“……是。”
太多的也不必问,紫胤真人大致知晓她受了什么委屈,若再问她细节只会让她难受,“别怕,此事昆仑墟早就派人去查了,总会水落石出的。”
慕容枫忽而想起道,“那个人、他是魔宗的。”
“魔宗?”紫胤真人不曾想,覆灭了两百年的魔宗,居然又卷土重来了,“魔宗的主人不是迦兰吗?”
慕容枫摇头,“不是他,魔宗原主人的部下是想拥立迦兰,但迦兰从未有回归魔宗的意思。而那个人,是魔宗的新主人,也邀请过迦兰,但迦兰并未接受。”
没想到慕容枫下一趟山会知道这么多信息,“还有什么线索吗?”
慕容枫整理了下回忆,阐述给紫胤真人听,“据迦兰所知,那魔宗新主人的修为应当在八重天的样子,时常闭关,不怎么露面,至于他蓄谋着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他说他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了,还叫我在您手下好好修炼,俨然像是我的长辈。”
这下连紫胤真人也陷入困惑当中,“可为师……并没有什么长相身形相似的亲人朋友,也不曾树过这样的强敌……”
慕容枫见他思索忽然伸手覆在了他的脸上,紫胤真人怔住,继而看她闭上眼睛像在感受什么,才没有动弹给她抚摸,慕容枫摸得差不多了道,“确实是一模一样的轮廓……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呢?”
她才陷入疑虑,猛然想到一个人,「……是风弦月。」
小蝴蝶亦是反应敏捷,「是风弦月给那人制造出了一个跟你师父相差无异的躯体!」
慕容枫的眼里全是担心与恐惧,「难道那个人是冲着师父来的?」
「可他修为不已经在你师父之上了吗?」
慕容枫完全搞不清楚,只是忧心师父的处境,可涉及风弦月归降魔宗一事,她也不好开口全然告知,“师父……那个人、他的目标可能是你。毕竟他用的是你的模样,因为你很少出关离开紫阳峰,所以他找不到机会可以假扮你,我怕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想要将您、取而代之。”
慕容枫推测的可能性很大,紫胤真人道,“你说得极有道理,看来为师日后行事得更加谨慎了,我明日便去找崇阿,与他再次商谈一下此事。”
慕容枫道,“那我离开紫阳峰之后,师父要万般小心,那人修为极高,可能唯有上天庭的白帝才会是他对手。”
紫胤真人安慰她道,“傻姑娘,是你要出嫁蓬莱,此去山高水长,应该由为师来担心你,怎么你却反过来关照起师父来了?”
慕容枫颔首,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淡墨无痕的笑意,抛下方才的意外,此刻她看着低眉顺眼,唇红齿白,精气神仿佛又回来了,“……笑什么?”
慕容枫正视他,与他眸色相合,“师父,我跟您实话实说,其实清苑都跟徒儿计划好了,等去了蓬莱见了长辈以后,我俩就会争吵不断假装性格不合,请求两族的长老退婚的。”
紫胤真人一愣,“退婚?你们……不是真心相爱吗?”
慕容枫如实相告道,“我与清苑确实一见如故,但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感情,并无任何逾越的想法。他得知我的处境,要想帮我,就给我出了这馊主意。总而言之,等上天庭的风波过后,我也会跟他恢复从前的友谊,成为更好的生死之交。”
紫胤真人感慨万千道,“没想到你下一趟山便交到了如此推心置腹的朋友,倒是让为师有点儿刮目相看了……只不过,他当真对你——”
慕容枫止住他的话,“没有,千真万确,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见紫胤真人不说话,慕容枫接着道,“所以,等时过境迁,我还能再回紫阳峰吗?”
“师父,你知道,我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我不想永远漂泊在外,总是想要求一个归宿的。”
“好,”紫胤真人道,“只要你愿意,紫阳峰一直都是你的家。”
既如此敞开心扉,慕容枫自此以后也不必再疑神疑鬼,终于释怀的抱上她的师父,感受他全面的温柔与温暖,“谢谢你,师父。”
愣了一下的紫胤真人慢慢回抱住她,情真意切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