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车窗被豆大的雨点砸中,形成一朵朵漂亮的雨花。
陈凛狮眯了下眼,没想到天气变化得这么快,明明他出门前还是一片艳阳的,而此刻天空被乌云笼罩,像是忽然就到了傍晚。
所幸这样的异常没有持续多久,到下车的时候雨水收了很多,只有零星的几颗,落在身上很快就干了。
墓园附近绿化做得很好,处处都是粗壮的树木,枝叶被强烈的雨点的洗刷变得鲜艳了许多,那样的绿色沁人心脾。
微雨落地,无痕,地面的高温令这些小雨点很快又回到半空。
陈凛狮慢慢停在父亲的墓碑前,褪去校服,他整个人都变得成熟了许多。
略有些萧条。
他把行李箱安置在一旁,然后把拿在手里保护的花认真摆放好。
以前他不怎么爱跟父亲讲话,那时大家见了面多半就是不对付,说两句就会吵架,然后冷场。
而现在,他一句接着一句,好像有讲不完的话要跟他讲。
与此同时,在同一个墓园的不同地方,也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向亲人告别。
她也要暂别闲静了。
康心月很抱歉地跟父亲讲她可能得很久才能过来看他一次了……她请求他能原谅她这种不孝的行为。
就如同之前所想的那样,离开闲静寻找一个成本较低的地方是她唯一的选择,加之贺成钦不定时的出现,她害怕他有一天发现穗宝的存在,于是果断地决定离开了。
孩子有名字了,叫穗宝。
她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确定下来的。
她很满意,包雪也很喜欢。
李叔很不想让她走,他十分担心她离开这儿会过得不好,但她的执意与劝诫让他不得不同意。
终有离别。
康心月最后给父亲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不舍地离开了。
路上有浅浅的水印,刚刚那场大雨浇湿了城市,也让墓园有了焕然一新的样貌,她怜爱地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去。
途径之处,也悄然听见有人在小声的讲话。
她稍稍停了停,觉得那人的声音似有些耳熟。
不过她很快醒悟,偷听实在不是件光荣的事情,于是带着孩子匆匆离去。
陈凛狮有感觉,他听到了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的每一座墓碑都有主人,他/她也会有自己的亲人来诉衷肠。
并不在意,他继续跟父亲讲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只是他永远不知道,这是他这几年离康心月最近的一次。
“要不是老何跟我讲,我还不知道你原来也是踢球的……他讲你的脚……”陈凛狮不禁动容,“你的脚跟我一样……”
再回想起受伤的细节,他已经没那么愤慨。
“不……”
陈凛狮否定自己的说法。
“你比我严重得多……”
他起码还有正常行走的能力,而父亲……
“你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问。
没人回答。
耳边只有微风的声音。
望了一眼时间,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提醒他得离开了,不然可能会延误去学校的时间,他收敛了脸上的失落,跟父亲说下一次再来看他。
他换了个新手机,用打工挣的钱,为了方便接收一些信息,还没开学呢,大学的辅导员已经建了群,开始在里面发东西。
高铁站人山人海,正值开学的时候,处处都是拉着行李箱的同龄人,只不过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家人的陪伴。
陈凛狮略有点难过,他吞下一口苦涩的空气,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找进站口上。
绕过车道,他瞥见一个进站口,正打算往那儿走去时,一辆白色汽车拦下了他,很熟悉的车型。
“温老师?”陈凛狮惊讶地叫。
“去学校啊?”温严厉按下车窗,露出温和的脸。
“嗯。”陈凛狮点头。
“何老师呢?我记得他不是说要送你去的吗?”
陈凛狮解释:“哦……他校里有比赛,实在走不开。”
“所以你一个人?”温严厉得到结论。
“嗯。”
“上车吧,”温严厉很快作出决定,几乎没犹豫地讲,“我送你去学校。”
陈凛狮瞪大眼睛,忙摇头:“不用了,温老师,我已经买好票了。”
“还没开嘛,去退就行了,”温严厉说道,知道他的性子,她又补充道,“我正好也要去海市,就顺路送你一程咯!”
“我儿子……”
“他今天也去海市,我刚把他送上车,转头就跟我说他书包落车上没拿,你瞧……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讲他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车后座,那儿有个被遗漏的书包。
“反正也是走,不如一起啊。”
在温严厉盛情邀请下,陈凛狮退了票。
实际上,他对这位严格又和蔼的女老师很有好感,从她嘴巴里讲出来的话,他很少能拒绝掉。
他渴望……渴望跟她亲近一些。
她曾在医院那么不辞辛劳地照料他差不多一周,像……
像一位母亲那样。
他回想起那样的温柔,整个身心都轻轻的,仿佛悬在云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