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样。”陈凛狮眯了眯眼睛。
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父亲感同身受。
“天妒英才啊,”老何摇着头感慨,“当年你受伤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爸有多着急……不眠不休,直到你转危为安。”
“……”陈凛狮五味杂陈,他嚼着嘴巴里涩涩的苦味,讲不出话来。
“有时我挺不理解的,”老何又接着说,“他自己已经在球场吃尽苦头了,为什么还要让你来呢?”
“是,我承认……”
“你的资质甚至比民安还强。”
如果能在这条路继续走下去,那么一定……他敢用脑袋保证,陈凛狮一定会成为世界上一颗耀眼的明星。
每回想到这里,他都会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愤怒。
“可他分明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把你送到我那儿了。”
“我劝过他,但他只跟我讲了一句话……”
“他说,你喜欢踢球。”
陈凛狮踉跄两步,脑袋沉重得擡不起来,他感知不到氧气,胸口像是堆满了沉重的石块,连一点喘息的空隙都没给他留下。
鼻头微红,酸涩以此为中心,迅速朝他全身扩散。
阳光烈了些,却怎么都照不进陈凛狮的心底。
“我爸他……”陈凛狮艰难地擡起眼皮,“他是什么位置?”
“跟你一样。”
“前锋。”
……
往日觉得狭窄的房子突然就变得空旷了,连空气都显得那么冷冽,陈凛狮想把家里收拾一下……当他来到父亲的房间后,脚步怎么都挪不动了。
其实他常来,家里例行的清扫工作一直是他在做。
但他是第一次……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察这里,并且也是那么仔细地翻阅每一样东西。
母亲的照片。
他凝望着这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想起老何说当时父亲出事后,她卷走了所有的钱,一走了之,再没回来。
“但民安就是放不下她,他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在陈凛狮预备把照片丢回去时,他又想到老何的话,最终还是轻轻地将照片放了回去。
那是……
在抽屉的最底层他瞥见一块金属质感的东西,在扒开上面的遮挡物后,他抓住一根绸带,接着抽出一块已黯淡无光的奖牌。
“江北杯最佳球员。”
陈凛狮在上面看见这么几个字。
江北杯是省里最高级别的比赛,云集了整个省的高手,陈凛狮参加过不少比赛,也拿过许多冠军,有好几块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奖牌。
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
已经10天了。
万春桃望着陈凛狮的课桌,在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他离开10天了,那件随意搭在椅背的外套还是老样子。
桌面那根削了一半的铅笔随风滚动,最后进了堆积的书籍里。
她有去找过温老师旁敲侧击地打听,可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但她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想。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憋了一节课的万春桃飞快地离开。
“!!!”
椅子上的校服不见了,万春桃急急跑进教室,四处张望,最后是一声淡漠的问询令她心猿意马。
“万春桃,你有事么?”
“陈凛狮!”万春桃尖叫起来。
她不是在做梦吧?
“麻烦让一下,”陈凛狮说,她正好卡在他座位旁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万春桃问。
陈凛狮用她让出来的通道挤进座位,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回答说:“就刚才。”
他到校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温严厉,向她告知自己回校的消息。
万春桃哦了声,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后,发现他有了很大的变化,身形消瘦了许多不说,他身上那股冷淡更甚了。
她好奇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直接询问是很不礼貌的。
忍住好奇心,见他在细心分类试卷,她便开口:“我帮你吧?”
“不用了,谢谢。”陈凛狮看看她,婉拒。
“那……”万春桃想了想,又不死心地说,“那……那笔记呢?用不用?你落了10天的课哎……”
陈凛狮沉思了会儿,随即点点头:“那……谢谢,我会尽快补好还给你。”
“没事了……”万春桃绽开了个笑,“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的……我的意思是没必要那么急……”
“谢谢。”陈凛狮诚挚地跟她道谢。
“不客气,”万春桃的语气带了些轻快,她灵活地返回座位,抽出了课本和笔记本,“能帮上忙的话……就好了。”
“其实……我以为你不会需要……”
她把课本放在他面前。
“我很需要。”陈凛狮说。
“你学习现在很好了,”万春桃靠在自己的课桌上,喃喃道,“我记的东西你大概是都明白的……可是老师讲太快了……有很多我都没记到。”
“不管怎么说,很谢谢你。”
高考前遭遇这么大的事情,温严厉不晓得这个孩子该怎么调整心态,当然,这时他无论怎么样都无可厚非。
对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能苛责什么呢?
她私下跟老何联系过好几次,两人常常是聊着聊着就沉默,只能以再观察观察为应对之策。
陈凛狮比原来更沉默了,他现在常是一整天不说话,除非要问老师问题。
马上面临的是一场四月份的模拟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