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眼噎得难受。
陈凛狮干脆换了个坐姿,仍是无用,脑袋被充斥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点属于他自己的空间了。
记忆在艰难地回溯,尽头叫人恐惧后怕。
后背激起了厚厚的冷汗,瞬间就打湿了秋衣。
!
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却已经到了下车的站点,强打精神后,他慢吞吞地跟着人流下车。
什么时候开始的?
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毫无变化,那儿一如既往。
不。
陈凛狮拧起好看的眉头,那副白净清冷的模样在深夜里凸显得愈加明亮,眉头都快锁疼了,可他还未放松。
在此以前,他整颗脑子里装的应该是足球。
“呼……”
长长的一口气,丝毫没有肃清掉身体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气息。
垂在身侧的手被风吹得冷硬,他擡起手,有几分窘迫地贴在额头上,手背的冰冷深入大脑皮层。
那儿……
全部都是……康心月。
线条夜以继日地在刻印,而身体的主人却在潜意识里默许这样的僭越。
牙关被咬得很疼。
此前没觉察过,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都只是怎么把钱还给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话语讲明白她跟父亲那件事?
她似一颗种子,慢慢地在他冷淡的心脏上扎了根。
坚不可摧,深不可测。
大概率她会觉得他们不可理喻,更会生气愤怒,他的嘴巴并不聪明,倘若遇见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应对?
深陷苦恼的男孩错过了公交车,等陈凛狮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驶出好几米了,他懊恼地哀叹一声。
那是最后一班。
别无选择,他只能沿着熟悉的路快步奔走,到最后几近是跑了起来。
这不算什么难事。
以前比赛,他踢全场都觉得仍有余力呢,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只要他身在球场,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到家时已近凌晨,但客厅还亮着灯。
“怎么才来?”陈民安问,语气有些焦急。
没见他回来,他也不敢睡觉。
陈凛狮正弯着腰换拖鞋,他撑住鞋柜,几分迟疑后才心虚地答:“没赶上车。”
实际上是眼睁睁地瞧着公交车从他面前离开。
这样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陈民安惊了惊,忙问:“那你怎么回来的?”
“跑回来的。”陈凛狮悉心地把运动鞋放好,擡起头,这才露出一张汗涔涔的脸蛋,他看着父亲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几瓶啤酒,没开。
“跑回来?从那边跑回来?”陈民安站起来,他盯着陈凛狮,确定他没什么异样才说,“没公交车你就打个车回来啊!”
打车?
“等车也要时间。”
陈凛狮说。
“你要是没带够钱,到楼下了叫我下来就是了。”陈民安说。
“不用了,”陈凛狮往自己房间走去,“都回来了。”
“我说要是有下次。”
陈凛狮拧开门,在门口顿了几秒后说:“不会了。”
“你快去睡吧。”
“我准备睡觉了。”
“哦,”陈民安答了声,他转身,满腹疑问,随后停住,“对了,那个……”
“什么?”陈凛狮望向他。
“你那个脚……”陈民安说到一半,双手就搓到了一起,“没什么事吧?”
“……”陈凛狮微怔,很快开口,“没……”
“医生讲过要尽量避免激烈的运动。”陈民安叮嘱他。
“我知道,我进去了。”陈凛狮抿了下唇。
书包还在肩上未来得及取下,陈凛狮又回过头去,看见陈民安抓起啤酒,而后一瘸一拐往房间走去。
他心口一热,忍不住出声:“你要喝酒?”
陈民安瞥瞥他:“我很久没喝了!”
他知道陈凛狮对他喝酒的事情诟病已久,但这俨然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而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正的。
“你就这么记挂那个女人?”
哪一次喝酒跟那个女人没关系?他在今天格外地想不通,以至于直接询问出来。
“什么那个女人!”陈民安对他的措辞很不满,他正视他,纠正道,“那是你妈,不是什么那个女人!”
陈凛狮推开房门,说:“有差吗?”
“反正我不会想她。”
他连她的样子都不想知道……尽管在父亲的房间里有照片,但他从不会找来看,有的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依稀记得是张漂亮的脸。
“你懂什么!”陈民安摆手。
见父亲转身进了屋,陈凛狮嘱咐他:“你少喝点!”
“要你管!”陈民安翻了个白眼。
安静重新回到四周,陈凛狮又开始忽略掉冰凉的空气,他随手丢下书包,随即整个人都躺在床上。
柔软的棉被包裹他的身体。
思绪陷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悄无声息地滑落。
忽然……就那么忽然的一刹那,他似乎窥见了父亲心底那份对母亲深深的执念。
脑袋里甩不开的月光紧紧缠绕着他。
能呼吸的空间渐渐缩小,他快要失去意识,可围绕在周身的还是那张他熟知的面孔,久久没有离去。
不可否认,他现在也在记挂一个人。
他不能妄言。
陈凛狮指他自大的父亲,也许他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懂。
眸光很快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