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人。
“你明天回校嘛,”陈民安打开水龙头洗手,于是声音大了些,“我就跟他们讲今天早回来一点。”
“就这个?”陈凛狮难以置信。
“昂。”
陈民安甩着手出来,他从衣兜里掏出瘪瘪的烟盒子,用嘴抽出一根后,又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尾。
“要吃饭了,还抽……”陈凛狮努眉。
“你这小孩管那么多干嘛?吃你的饭。”陈民安皱眉,端起一副不容他质疑的架势。
这孩子到底懂不懂谁是谁爸?
陈凛狮朝他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然后把手里的菜一一陈列好。
“吃饭了。”
“嗯……”
陈民安解了烟瘾,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菜很丰盛,至少比他们平时吃的要好得多。
真是大手笔。
陈凛狮不晓得他是在什么地方染的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明明他们一直以来日子都过得很艰难。
可他从来花钱如流水,似乎根本不在乎。
无言。
他们父子间的对话少得可怜,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家里面的声音变得如此稀少。
“还有钱吗?”陈民安打破冰冷的沉默。
“嗯。”陈凛狮点头,那一百块钱掰开揉碎花,其实还够用,大头是车费,他的午饭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便宜的馒头,有时不饿他就不买。
陈民安擡眸望望他,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目光在他身上破旧的衣服徘徊了几次。
又是无声的吃饭进行时。
陈凛狮已经吃到尾声,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望着面前的菜说道:“还有这么多,只能放冰箱了。”
“明天你自己热。”
“嗯。”陈民安随口应道。
“我吃好了,一会儿我再来收,我先去房间收书,东西有点多。”陈凛狮放下碗筷说,他正恼着不知道怎么收呢。
“哦。”
“你等等。”
陈民安擡头叫住他。
“怎么?”陈凛狮疑问。
陈民安放下筷子,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二百块钱放在桌上:“拿去。”
“为什么给我?”
“自己去买件衣服吧,看你那衣服破得……”
“衣服?”陈凛狮垂眸看了看身上的短袖,他觉得没什么问题,除了有点褪色“买衣服做什么?”
“旧了嘛,该换就换。”陈民安指着他身上洗得都快透明的衣服说。
“又没坏,”陈凛狮扯着衣摆,薄薄的衣料实际上已经变得很脆弱,“而且上学就只能穿校服。”
这些濒临淘汰的衣服他一般只在家里面穿。
“难道你总不放假?”陈民安望向他,有些不耐烦地讲,“整那么寒酸,别人还以为我养不起儿子呢。”
“嘁。”
陈凛狮不快地轻哼。
“赶紧拿钱走人,”陈民安摆摆手,见陈凛狮还是一脸倔样,“不要是不是?不要就算了……”
“我说不要了吗?”陈凛狮抢在他之前把钱攥进手里。
“正好,拿了我的钱,下去给我买几瓶酒来,好久没喝了,怪想的。”陈民安挺直腰板吩咐道。
陈凛狮把钱塞进口袋,说:“喝什么喝,你明天不上班了?”
“那是明天的事!”陈民安反驳。
“老何说你在工业园上班。”陈凛狮望向他,看见他一身的风尘仆仆,话到这里就卡了壳。
“嗯。”陈民安大快朵颐地吃着,今儿他买的菜太适合下酒了,就差那么几口。
“哪个厂?”陈凛狮问。
他也算是在那边呆过不少日子的人,对其中的好好坏坏有那么一点点了解。
陈民安咬下一块卤肉,垂眸想了想说:“好像是叫中恒吧,我没注意过,怎么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陈凛狮淡淡地答。
他没去过这个厂,他们从来不招日结工的,但听讲是个很大的公司,那么最起码不会被拖欠工资。
有很多小厂会有这样的事,他遇上过一次,算是白干,至今想起来还是很气。
“咳……”陈民安在陈凛狮准备回房间时咳了一声,见儿子挑上眉,他瞥开眼,“我也是听老何讲的,说你去工业园找事干?”
“……嗯。”陈凛狮迷惑着慢慢地点了下头。
“缺钱啊。”陈民安没好气地问。
“……”
“我无聊。”
陈凛狮转过身去回答他。
陈民安把筷子伸进一盘炒菜里,他翻了几下,总找不到一块自己心仪的,干脆搁下筷子,他咬上一支烟,说:
“难怪考那点分。”
“不务正业。”
陈凛狮拧紧眉,脸色沉沉。
“以后不许去了,”陈民安按响打火机,一通云雾缭绕后,他开口,“没钱不会跟我讲?你没长嘴啊?”
陈凛狮在原地呆了几分钟,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什么事都跟老何说,”陈民安故意提高音量,刻意讲给他听,“到底谁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