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老何反问他。
“什么?”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他没跟你讲啊?”
听到这里,陈凛狮似乎有了点想法,他马上接话:“你说我爸?”
“啊,”老何肯定地点头,“他在这里上班呐,你不知道啊?”
“他没跟我讲。”陈凛狮摇头,要不是老何,他还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呢,难怪今早上他没在房间里。
上班。
这种词语出现在他爸身上可真是一件大怪事,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他干过什么正经的工作。
如果非要说有那么一件让他坚持到底的事情,那大概就是思念他那个离家出走的母亲吧。
“刚才我是过来找他吃饭的,谁知道在公交站看见你了。”老何解释。
事情的始末清楚了。
“他在哪儿上班?”陈凛狮顺口问。
老何望了望他,然后笑着打趣道:“你爸在哪儿上班,你不会自己问他啊,你问我干什么?”
陈凛狮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兴许他就是闲得慌,干两天就回来了。”
又不是没有过。
“我看你爸这回很认真的。”
“是么。”陈凛狮努努眉,全当一句玩笑话听。
“对了,吃饭没?”老何把问题聚焦到他身上。
“还没,”陈凛狮习惯诚实回答,随后又补充,“不过还没饿就是了。”
“老何,前面把我放下吧。”他擡手指着前头说。
“怎么的?你不回家,我寻思送你回去呢。”老何疑问。
“我不回去,你先走吧。”
老何沉思了会儿,大致是知道了陈凛狮的想法,他把踩下刹车,缓缓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靠区。
“我再看看。”下车后,陈凛狮俯下身来对驾驶座里的老何说。
身上的清凉在一瞬间就被太阳吞噬干净,后背热得不行,好像紧贴着正在烧炭的火炉。
“行吧,那你看看,不行就赶紧回家。”老何只能顺着他,本来他还想再劝劝他,可陈凛狮执拗的性子他也不是不知道,于是作罢。
陈凛狮点头,表示了解。
汽车越走越远,才几分钟就彻底消失在陈凛狮的视线里,他往人行道的里侧走去,那边有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爸在上班。
这事不算太那么意外,但他也未曾意料到他的早出晚归竟然会是因为工作,在此以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事做了。
他时时刻刻沉浸在一个唯有思念的世界,全然不知自己的儿子有时过得异常艰难。
但他似乎也没沉迷得那么深入,至少由小到大,陈凛狮只是饿,从没被饿死。
陈凛狮很早就过够了这种看他心情的日子,在有了一点点觉悟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打工攒钱,直到现在。
晚八点。
陈凛狮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失望回家,一天奔走的结果不如人意。
他忍了好久的饥饿,肚子快要叫翻天了,可是他没有给自己买东西吃的打算,他手里那点可怜的钱是要留着以防万一的。
家里有人。
他察觉到,在掏钥匙开门时。
“爸……”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陈民安正巧从厨房端了碗面出来,见他进门,于是问:“才回来,吃饭了没?”
“还没。”陈凛狮有气无力地答,他轻轻把门关上,胡乱换上拖鞋。
“锅里还有。”陈民安指着厨房。
“哦。”陈凛狮应道,说完,他就径直走进厨房,现在的他实在是顾不得身上黏糊糊的汗水。
“我听老何说你今天跑工业园那边了。”
陈民安的询问从客厅传来。
“嗯。”陈凛狮端了面条,一边走一边嗦,所以声音有几分模糊。
“去干嘛?”陈民安挑眉。
“找……”陈凛狮的嗓子眼被一团热气堵着,只吐了一个字就难受得讲不出话,他连忙放下碗,接了好大一杯水咽下才重新讲话,“找点事做,放假了。”
热乎乎的面条下肚,一整天的疲惫感好像也缓解了不少。
陈民安若有所思,接过话:“没几天啊,你找什么?”
“能干一天是一天。”清了喉咙,陈凛狮的声音也变得清亮许多。
对话暂时搁置。
“我在群里面看了,”陈民安慢慢停下吃面的动作,“你们就放9天。”
“嗯。”陈凛狮头也没擡地回答。
“我也看着成绩了,你们班主任发的,在家长群。”陈民安说完这话,陈凛狮那边就立即擡起了头。
父子俩四目相对,足足的几分钟,最终以陈凛狮的内疚垂眸结束。
“你又没问我……”陈凛狮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饿了,手里的筷子变得沉重,他怎么都挑不起来。
何况他也是中午才知道消息的。
“你也没跟我讲啊。”陈民安反驳他。
陈凛狮抿了下唇,说:“反正你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你这回也考得太差了,下学期就高三了。”
“就这样你还要出去找事儿干?”
陈民安的语气带了几分严肃的味道。
“怎么不要?”陈凛狮努起眉,答得十分倔强。
陈民安瞪向他,一张脸摆得板正,就这么粗粗一瞧,父子俩的眉眼有着相似的神态,只不过孩子有母亲的遗传,其中多了几分柔美,比之更甚。
“你怕我养不起你?”
他气鼓鼓地说。
“……”陈凛狮没说话,只是稍稍地别开了眼。
继续吃面,这时它降到了最适合入口的温度。
“我找工作了!”陈民安讲得很大声,好像是生怕就在身旁的陈凛狮听不见,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又开口,“你别去了,在家好好看看书。”
陈凛狮吞下一口面条,望向父亲,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平淡。
“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又不影响。”
他说。
“谁说的不影响?”陈民安提声,“影响你学习,怎么不影响?”
“要影响早就影响了。”陈凛狮不以为然。
一句话怼得陈民安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