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睡了吗?”他问。
“回陛下,娘娘最近比较嗜睡,一般戌时四刻前就会睡下了。”飞雁道。
卫暄听了有些紧张:“如此嗜睡,可无碍?”
周女医道:“请陛下放心,娘娘怀有身孕,较以往困乏,早睡一些属寻常反应,并无异状。”
卫暄点了点头:“朕留在这里,不必惊动她。”
说完,就要走入内室。
飞雁立即举起烛台为他照明,但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那块玉呢?”卫暄看着一角案几问道。
那里本来摆放了一块璞玉,那是他在赵芷雨生辰时送她的。
飞雁看着手中的烛台低声道:“娘娘让奴婢收起来了。”
卫暄怔了怔,没有再问什么。
他脸上的神色无人敢窥探。
内室里是鸿雁在守着床帐里的人。
卫暄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发出声响,然后走到榻边,掀开帐帘,看着榻上熟睡的人。
幽幽烛光下,是赵芷雨柔和恬静的睡颜,秀丽微蹙的眉尖笼上淡影,更显萦愁。
她好像又瘦了。
卫暄想责问伺候她的人,眼尾却扫过一个反光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在床榻的一角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铃。
他觉得有些不寻常,轻轻拿起它,问道:“为什么放着这个?”
鸿雁道:“若娘娘半夜醒来需要伺候,摸到铜铃便可摇出声响唤来奴婢。”
卫暄本来想问为什么要摇铜铃,但是话还没到嘴边,他就意识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她真的说不了话了。
冯医正说她有心结,他便以为她在赌气,故意不理他。
他甚至还用留宿作为交换条件,企图让她开口说话。
她必定是对他非常失望了吧。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向她道歉,比之前加倍地宠爱她,她就会原谅他。
可如今一思一回首,他才惊觉,原来他有心攀越千山,蹚过万水,最后竟是南辕北辙,越行越远。
放下铜铃,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躺在她的身边,他轻抚她的脸,她受了扰,翻了个身,枕下便露出了一角缎布。
他捏住那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它慢慢扯出来。
借着一点炭火发出的微光,他看到上面绣着一对未完成的鸳鸯,以及一坨难以名状的粉白色团子。
看着就像个蒸包。
卫暄忽地一笑,心中却愈发苦涩。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想要她绣的荷花,正在赶做另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
可是鸳鸯还没成对,她的幻想已经破灭。
针线停了,情意会消弥吗?
如果情意消弥,她为什么还要将它压在枕下?
他就不信她会就此放下。
只要重新执起针线,残图总会有绣完的一天。
他摸着那对鸳鸯看了许久,然后将缎布一点一点塞回了原处。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却担心会压到她,又怕会惊醒她。
最后他只能握住她的手,期盼他的心意能通过手心传入她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