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仪本来也可以好好睡上一会儿,可她仍然担心孩子,就歇在孩子房间里,躺下后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她的脑中便浮现出皇帝对李美人意味不明的态度。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泓儿是健康还是生病,与李美人何干?
就算泓儿是李美人生的,那又如何?他早已是她纪昭仪的儿子,跟李美人没了关系,为什么到现在还要牵扯上她?
这个李美人也是会作,在哪里哭不好,偏要在凤鸣宫当着皇后和那么多嫔妃面前哭,生怕没人知道是她生了泓儿。
难不成她以为她还能抱回泓儿?
纪昭仪刚发出一声冷笑,脑中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个赵修媛为什么要安慰李美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难道她和李美人是同一阵营的?
她现在这样受宠,皇帝几乎天天宿在她那里,万一她在皇帝枕边为李美人说话……
纪昭仪后背一阵发凉,从榻上弹起来,冲到了大皇子身边。
才闹了两天,大皇子就消瘦了,脸蛋还黄黄的。
这皇宫太大了,就算她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里,总有不怀好意的眼睛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他们。
她定睛看着睡梦中的孩子,眼里满布红丝,双手落在大皇子身侧,如同护犊。
“娘娘,大皇子正在好转,您别太担心了,好好睡一觉吧。”她的宫女给她披上了外衫。
纪昭仪没有理会,守着孩子仍纹丝不动,只有眸色在逐渐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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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卫暄下朝后得知大皇子退了热,乖乖吃了东西又睡着,他整个人瞬间轻松,也想好好睡个觉,便坐上步辇去了和乐宫,叫人将玄央宫的奏疏都搬过去。
可他来得太早,赵芷雨还没有从凤鸣宫回来,只有南归和鱼素伺候着。
走进内室环视四周,双陆棋盘静静地搁在几案上,棋子落得乱七八糟,而妆奁上本该放置饰物的地方却被几块彩色的鹅卵石占据了。
那是他从允州给她带回来的小石子。
笑意在他的嘴角上刚刚勾起,又沉了下去。
他的时间一直过得很快,奏疏接连不断,国事难题频顾,白驹过隙,这皇帝一做就做了八年。
可赵芷雨不一样,没有他的时候,她除了清早去凤鸣宫请安,平日里还能做些什么?
不通琴棋不通书画,绣活也不好,又不会跟其他嫔妃打交道。
因着她的病和他的宠爱,和乐宫这一年来才热闹了不少。
可之前呢,之前那几年,他并没有陪伴过她,其他嫔妃也没有跟她相熟的。
那几年,她在宫里,过得该有多冷清?
他玩着那些小石子,想着那些他不曾参与的时光,心里有些沉。
半晌,他放下手里的石子,懒懒地躺到了床榻上。
于是等赵芷雨回来,她看到的便是满书案的奏疏,以及床帐里睡得正香的皇帝。
她有些惊讶,但没有吵醒他,只是探了探他的额头和手背,见他身上没什么异常,估计只是累着了,便帮他拉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他。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淡了不少,微陷的眼窝下泛着浅浅的青黑,看着就很疲劳。
赵芷雨让人换上安神香,又吩咐午膳准备鸡汤和枸杞粥,便让她们退出去了。
她端详了他一会儿,起了玩心,捋了他的头发,又摸了他的袖子研究衣料和纹饰,再想数他的睫毛有几根,便看到他的眼睛睁开了。
“看出什么了?”他问。
赵芷雨笑嘻嘻:“陛下憔悴了,没有之前好看了。”
卫暄:“……”
见他不悦,她马上补救:“但是妾不嫌弃。”
卫暄:“……”
真是谢谢你哦。
赵芷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还想继续弥补错误,脖子突然被他的手往下压去,嘴上一痛,便磕到了他的嘴。
惊呼声还没发出来就被吞没,她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心里狂喊:
不得了了,她将大祁天子压在下方位了!
永禧宫里,正哄着大皇子吃药的纪昭仪,听到宫女说卫暄去了和乐宫,手一颤,汤药溢出,溅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