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连半禁足的郭婕妤也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让宫女搀扶着来了。
趁着皇帝还没到,皇后让大家随意赏花,不必拘束。
只见园中摆放着一盆一盆形态各异、色泽不一的秋菊,每一朵花都经过宫里司苑的精心养护,开得正盛。
也不知道大家对菊花的喜爱之情到底有多深,几乎所有人都说自己喜欢菊花。
要是再问下去,就会发现她们也几乎同时喜欢梅花、兰花和莲花。
反正所有被赋予了高贵品格的花,都逃不过。
赵芷雨对菊花的兴趣不算浓厚,更愿意看一些从没见过的新品种。
刚好司苑正在给史贵妃讲解今年新得的菊花,她便走上前凑热闹。
“这是贵妃春眠,妍丽优美,仪态万千,最能衬托贵妃娘娘的高贵气质。”
“这花开得不错,但颜色太粉嫩,看起来弱不禁风。只有红艳大气的,才配得上本宫的气派。”
世人赏菊,爱的是菊花高洁的品性,若是非要红艳大气,还不如赏牡丹。
司苑腹诽着,搬来一盆金边红菊,笑道:“这是流霞披光,与普通菊花不同,颜色极其明艳,如朝辉红霞,加上金线镶边,在艳阳下似有光芒闪耀。”
“这还差不多。”史贵妃满意地点头。
赵芷雨看着听着,忽然发现在她们不远处,有一盆非常特别的菊花。
上面开的全是圆乎乎的黄色花球,没有一点棱角,大小如婴儿拳头一般,非常有趣。
“这是什么菊,好可爱!”她赞道。
司苑答道:“回娘娘,这是南诏新培育的品种,叫玉团子,因其花形和花名皆有团聚的寓意,与重阳思亲之情正好契合。”
“啊,我看上它了。”赵芷雨道。
“姐姐看上它,这还不容易,”汤充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只要跟圣上说一声,这菊花便是你的了。”
赵芷雨道:“虽然你的建议很可行,但你的语气好讨厌。”
史贵妃噗地笑出声,汤充仪脸色难看,闭上嘴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皇帝来了,众人立即丢开菊花,上前迎去。
不少人上次见过皇帝,还是中秋晚宴的时候,这次能与皇帝靠得这样近,眼睛里发出的光芒比什么金钗银钗都要闪亮。
尤其是薛御女,之前还没有机会见过圣颜,如今看到卫暄龙章凤姿,争宠的心愈发坚定了。
她们齐齐向卫暄屈膝行礼,声音娇滴滴得能拧出水,听得赵芷雨起了一身鸡皮。
卫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无他,听习惯了。
只是当她们擡起头来,眼前的一张张脸让他有那么一瞬晃了晃。
因为她们又换眉形了!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改了形象,那样问题还不大,通过细节观察加上排除法,还是能认出对方的。
可是,当十几个人都换掉了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面貌(其中有几个还完全谈不上熟悉),并且全都站到一块儿,这真的很容易让人面盲。
而且,有些人的眉毛明显是学赵芷雨的,偏偏画得不好看,真是东施效颦,眼睛受罪。
他将注意力收回来,目光一移,像蜜蜂寻到花香一样,视线自自然然就落到了赵芷雨身上。
还是这个最好。
大家见皇帝还是盯着赵芷雨不放,觉得自己化妆打扮了半天都白费心机了,心里的滋味不是酸就是苦。
但是死心是不会死心的,接下来是菊花宴,还有好好表现的机会。
重阳设宴,当然少不了菊花酒。
饮酒不行酒令,又甚是无趣,便有了于昭媛的提议:“今日佳节,众姐妹聚在一起,与陛下赏花饮酒,正是热闹,不如再行个酒令助兴?”
卫暄和颜悦色:“于昭媛有什么建议?”
于昭媛道:“按席上人数,最宜联句,依妾愚见,陛下抽一韵字,起个即景的头,咱们一人两句,连着作下去,只要诗意吉祥便可。”
听到要作诗,赵芷雨顿时觉得这花呀酒呀都不起劲了。
卫暄留意到她的小表情,嘴角微微一弯。
史贵妃不等他发话,抢先反对:“行酒令就非得作诗吗,这是要欺负只会作打油诗的,还是欺负不会作诗的?陛下,依妾看,击鼓传花就很好,雅俗同乐。”
“贵妃说的也有道理。”卫暄嘴上赞同,却没有吩咐下去。
一向话不多的纪昭仪突然开口:“若联句太雅,击鼓传花也未免太俗,不如变通一下,改成奏乐传花,乐声停时,花传到谁的手里,那人得抽个韵字题一首即景诗,作不出或诗句不通的须罚酒。”
被纪昭仪当着皇帝的面说太俗,史贵妃对她的仇恨值又蹭蹭蹭地往上飙升。
听了几个建议,卫暄将选择权交给皇后:“皇后觉得呢?”
皇后道:“纪昭仪的办法最适宜。”
“好,那就按纪昭仪说的,奏乐传花,诗作不成便罚酒,”卫暄想了想,又道,“若诗作得好,可从这园子里挑走一盆菊花。”
虽然菊花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但它寓意好,放进屋里显得品味高,而且这菊园里种的都是名贵品种,就算是妃位的娘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它们抱走的。
其中有些品种就只有那么一盆两盆,非常珍贵,拿了就没有了。
嫔妃困在后宫里,争的是什么?不都是哪个东西最稀罕就争哪个?
大家为什么要争帝宠,归根到底不就是为了争荣华,争地位?
争吃争穿也是争,争花也是争,管它是什么,只要是稀罕的,大家都想要的,能争都得争!
这样想着,不少人抖擞起精神,等着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