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没有让她愣在这里,让老板马上给他们准备楼上的房间,带她离开了那些酒客的视线。
坐在楼上靠在栏杆前,低头便能看见胡姬的舞姿。
笛鼓奏出热情轻快的曲调,一个皮肤像牛乳般白皙的女子翩翩起舞,踮起脚尖不停地旋转。
她的长裙如扶桑花般绽放,发上、耳际和腰间都戴着珠链和流苏金饰,随着回旋的舞步迸如飞星,看得楼下的酒客们连连叫好,赞叹不绝。
就在赵芷雨看得入迷时,一个肤色较深的胡姬给他们端来了胡麻饭、烤驼峰和三勒浆。
她穿着宽松的胡裤,衣袖窄短,手臂上戴满了臂钏和手镯。
当她提起长颈细嘴的鎏金酒注给他们倒酒时,手镯滑落,露出了几寸没有被衣袖复上的肌肤。
赵芷雨很不争气地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怔怔地看着眼前眉目深邃的美人。
那胡姬并不因为客人是女子态度就不一样,仍向她投去一个妩媚的微笑。
卫暄朝半夏使了一个眼色,半夏便将那胡姬挡了出去。
赵芷雨浅尝一口三勒浆,甘润香醇瞬间滑入喉中,她惊讶不已,随即又灌满一口。
“别多喝,易醉。”卫暄道。
赵芷雨听了,乖乖放下酒杯。
“这酒好喝,陛……八郎是不是时常出宫来这里玩?”
卫暄目光轻飘,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很久之前来过。”
赵芷雨道:“八郎对城里的集会和酒肆商铺很熟悉。”
卫暄微微一笑:“这是大祁的京城,我能不熟悉?”
他又看着赵芷雨道:“我看你倒是什么都觉得新鲜,难道你以前不出闺门半步?”
“那也不是,妾有时能跟着哥哥们出外骑马,只是平时母亲很少同意妾出门,”赵芷雨说着,想起了什么,漾起了笑容,“妾小时候曾经跟着大伯和大哥二哥在漠北住过好长一段时间。”
“哦?你很喜欢漠北?”卫暄被她勾起了兴趣。
“是呀,那里很辽阔,什么都很壮观,天特别高,山特别远,草特别绿。春夏之交时,草原上还会开出很多说不上名字的小花。
“盛夏很凉爽,不易出汗,草长得比妾还高,妾常常躲在草里让哥哥找不着。
“入秋后,草原变成深浅不一的金色,日落时跟夕阳融成一片,金灿灿的很辉煌。
“隆冬的时候大雪纷飞,雪花有妾的手掌那么大,每一片的形状都不一样。马和羊群被雪裹得臃肿,拉出来的粪便很快就冻硬了。妾还捡过它们的粪便用来烧火,可好用了,一点儿不比宫里的银丝炭差。”
卫暄本来听得有滋有味,一听赵芷雨说她捡过粪便,脑海里的画面就不香了。
“还挺有趣。”他轻咳一声。
“漠北很美,您也去看看吧,兴许会喜欢那里。”她道。
“嗯,我也要找个时间去看看。”他若有所思。
“您去的时候能带上妾吗?”
卫暄擡眸看她。
赵芷雨立即道:“不带也没关系,是妾贪心了。”
卫暄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
就在他们埋头进食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人高喊一声:“八……”
一听到这声音,卫暄的太阳xue便突地一跳。
还好,老十识相地没有将“哥”字喊出来。
庆王卫昕从头到脚都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加上他那张俊俏的笑脸,非常讨打。
那些侍卫认得他,没有阻止他进来。
卫暄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赵芷雨看到庆王,便想起西山猎场上由她引发的血案,不由得紧张。
但卫昕看起来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故,笑嘻嘻地走到卫暄面前鞠躬:“兄长好。”
然后又笑嘻嘻地转向赵芷雨:“小嫂子别来无恙。”
赵芷雨忙道:“别喊小嫂子。”
卫昕装作糊涂:“不喊小嫂子,难道喊大嫂?”
赵芷雨一时接不上,卫昕便慢悠悠地坐到了卫暄身旁。
“兄长好久不来看弟弟,原来是有佳人牵绊了。”
卫暄睨了他一眼:“为兄虽然甚少出门,却一直惦记着你们,关注你们的一举一动。”
他喝了一小杯酒,缓缓道:“听说不少官员都在奉行节俭之风,九弟却养了一只白孔雀,天天以樱桃、鸡蛋、鲤鱼和蚕蛹喂养,娇贵胜似王公贵胄;十弟也不甘落后,进了三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府上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卫昕笑容顿住,立即辩解:“兄长莫要误会,那三个美人里头,有一个是很早之前就买下的,因音律不精,调教了一年才送了进来;另外两个是弟弟玩双陆赢回来的。”
“哦,难道那些美人无须吃喝用度就能轻歌曼舞?”卫暄似笑非笑。
“她们吃喝穿戴与侍女无异!”卫昕像发誓一样,“她们穿的是麻布,戴的是头巾,吃的是麦粥和葵菜,每过一旬才能吃上一次鱼鲊,养她们可比九哥那只白孔雀便宜多了!”
“看来我还得找个时间去你们府上视察一下。”
“弟弟绝对没有骗兄长,要不您现在就来我府上瞧瞧。”
卫暄看了一眼赵芷雨,没有做声。
而赵芷雨本人正专心看着表演,没有留心他们的对话。
卫昕见状,伺机讨好:“小嫂子喜欢看胡姬跳舞?”
又被喊成小嫂子,赵芷雨不安地看了看卫暄,见他不在意,才答道:“她们很好看。”
“我府里也有一个胡姬,下次让兄长带你过来,我让她跳舞助兴。”卫昕说完,立即对卫暄补充道,“她是今年三月进府的。”
赵芷雨好奇地问:“她也像这里的胡姬那么好看吗?”
卫昕扬了扬下巴:“比她们好看十倍!”
赵芷雨听了,眼睛放光。
卫暄没好气地道:“你就这么喜欢看美女?”
赵芷雨道:“妾也喜欢看美男。”
卫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