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娘上山,说实话,不还是为了他哥。
钟彩莲更是不知道李昌平将所有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她,明明平衡了呀。可是为什么李昌平会说出“宁愿没爹娘”的话。现在的她没法想老大,只是一遍遍在脑海回想,试图找出她一视同仁的证据。
可是,没有。
那些记忆好像被删除了。可是她又清晰地看见。
她看见她无视昌平求助的眼神,看见放高的馍,看见上锁的厨房,看见淋雨的李昌平,甚至看见李昌平的泪。
可,她是他苦难的旁观者,是他苦难的制造者。她漠视,又要求;她厌恶,又期望。
她漠视李昌平求助的眼神,希望李昌平能据理力争;讨厌自己儿子粗鲁蛮横,希望李昌平能够像县城其他孩子一样规矩乖巧;她讨厌李昌平总是饿狼般狼吞虎咽,希望李昌平能够慢条斯理,文雅进食。
可她只是希望,她展现冷漠,厌恶,却没有教那个从乡下来挨过饿的自己骨肉,没有像对待老大一样,耐心温柔。
仅仅是因为孩子和她期望不同。
原本和李昌平对峙站着的钟彩莲突然支撑不住,就那么跌坐在地。
错的,原来从来是她吗?
李昌平觉得可笑,“怎么,回想起来敢去你日日拜的菩萨面前走一遭吗?”说罢,转身就走了。钟彩莲泪眼朦胧间,不知怎么就从那背影中看出些可怜萧瑟来。
门口站着的丫鬟见自家少爷出来,行了一礼赶忙进去。
就见她家夫人坐在地上,看着门外,失神般喃喃,“竟是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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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百酒昏昏沉沉这几日,钟喜一直在外面忙。
铺子那边想要招个掌柜,再来就是找了瀛海堂的郎中。
郎中来家给钟百酒把脉,开了六副药。“这六副药吃完,就不用再吃了。”
“吃完以后就会好吗?”钟喜心急。
“其实前些日子令媛刚下山,脉象虚浮,且肝火旺,郁结于心,忧思过度。气虚,血虚,自然不爱动弹,也少饭食。这样常年下来运化失宜,身子也就愈加虚。”
“不过今日看来,郁结已散。是药三分毒,这六副药吃完后,不必再吃。日后加强食补,多多走动,发病次数会越来越少。”
这下听到闺女这病似乎没有那么可怕,钟喜有些疑惑。“可是之前我们也带着孩子看过,还有那郎中曾说我家老大这病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不能过度劳累?”
郎中笑笑,心里有些对那些半吊子郎中的气愤,不过还是细细询问:“此话有理。但容老夫问问,这令媛尚在娘胎时,时常可有食肉?”
“这,我媳妇当时闻不得荤腥,再加上家中实在困难,很少能吃上肉。”钟喜回忆起何晓梅怀老大的时候。
家里穷,他娘也不管,他们两个又都是愣头青,怀孩子的时候听别人身子说要吃肉,就在镇上做工挣钱买猪肉和鸡肉。
何晓梅闻不得一点,也就勉强能吃些鸡肉,喝些鸡汤。百酒生下来,头发更是少得可怜。
“那其余我也不再问了。”郎中已然知晓,耐心回复,“小孩在娘胎中没有得到足够的养分,生出来自然是有些不足的,但可以用食补慢慢补回来。”
钟喜听罢,也算是放了心。之前听了那郎中的话,以为百酒得了什么不要命但磨人的不治之症呢。
送走郎中,钟喜两口子就开始物色厨子和掌柜。
掌柜的不好找,可厨子碰了巧。
原本他们这地方,想找个厨子难。很简单,穷地方留不住人。稍微有些本事的总想着往外面跑。可是申三说,前些日子有个在京城的四品官因为贪污,家里的下人送到了他们这儿,正好有个厨子。
要是钟喜想找会做些药膳,精细吃食的厨子,正好就给敲定下来。
这厨子好像是那老天爷派来的一样,就这么送到了钟家门前。
钟喜庆幸,又觉得是老天爷在看,在帮。
厨子姓王,顶着个国字脸,笑起来很有老实憨厚的气质。这老王呢,买一送二,带着自己媳妇和儿子就进了钟家。
钟喜一家的饭食自此由老王掌勺,而钟百酒慢慢将养着,看起来也愈发康健了。从前钟百酒的头发虽不发黄,可在阳光下带着些红,相对于钟百乐又黑又浓的头发欠点意思。慢慢补着,那头发愈来愈多,也越来越黑了。
可现在刚吃了老王三天饭食的钟百酒尚且没有发生那种变化,一家人也在商量明日买树苗儿的事。
这不是做农具,庄子附近的树他们嚯嚯了些,所以钟喜本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想法,准备带着一家人上山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