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闻简洲听话般的低头,许笙漾擡起双手,将他额前的湿发往后撩了下,黑色发带几乎浸湿,颜色浓重了些许。
距离很近,温热的鼻息,还有荷尔蒙气息悉数扑向她的脸,惹得面颊滚烫。
三米的距离外,十几道视线齐刷刷聚拢向她,许笙漾抿了抿唇,“简总难道是拿我给你挡桃花?”
“没。”闻简洲挑唇角,“这是我想要你给我的待遇。”
抚发带的手顿时顿住。
他这是,要人尽皆知他是她的男朋友?
这操作,估计现在学校论坛要炸翻天了。
许笙漾懒懒擡眼,揶揄道:“正好了吗?我的简总。”
“好了。”他得意地笑笑,慢慢擡头,牵上许笙漾的手,骤然间周围的女生哀嚎一片。
“没想到我们简总毕业了两年,魅力还是不散呐。”许笙漾啧啧感慨,“刚才还有男生说爱你呢。”
闻简洲皱了皱眉。
“是啊。”许笙漾笑得一脸开心,“好几个男生说爱你呢,就在我耳边一直喊一直喊。”说话间,食指落他胸口漫不经心打圈,“简总男女通吃哦。”
语调充满着浓重的玩味。
闻简洲弯了下嘴角,似乎慢慢接受了她的调侃。
于是乎,他挑了挑眉,“那你可要好好看紧我,珍惜我,不然哪天别人把我抢走了,你哭天喊地都找不回来我。”
许笙漾笑了下,“简总会给别人机会抢走吗?”
“那可说不定。”他逗她。
“简总不会的。”许笙漾前所未有的肯定,而后紧了紧被牵住的手,“我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闻简洲嗤地一笑,“真难得和我说一次情话。”
“你以为我是你。”许笙漾哼笑,“天天一堆情话,也不知道哪学的。”
“以内而发知不知道。”
许笙漾摇头,娇俏,“不、知、道。”
另一边,沈拓林和闻准聊着天,无意识瞥见他们腻腻歪歪,前者大吓一跳:“闻简洲这家伙会谈恋爱?我没瞎吧。”
闻准默了默,“没瞎。”
“见了鬼了,二十几年没见他身边有什么女的,还以为他不正常呢。”沈拓林无情吐槽,“想不到他喜欢妹妹这款。”
“表哥。”闻准重重叫他,“你以后少说这些话吧。”
沈拓林当头一愣,反应过来瞥了眼他膝盖上的伤,“摔倒摔坏脑子了?”
“从小到大最讨厌闻简洲的人不是你么?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给他说上话了?”
闻准暗了暗眼眸,从闻简洲身上移开视线,自嘲笑笑:“可能我就是蠢货吧。”
“你怎么了?”沈拓林有点看不明白他。
“我们欺负了他十几年,可他早就脱离了闻家,遇见自己喜欢的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在往前走,我们也该往前走了。”
闻准缓缓擡起眼,望着闻简洲的方向,落日暖光将他的眉眼照得温柔闪亮。
记忆中,闻简洲小时候也是这么对他笑的,只是后来都变了。
还是,他自己先变的。
“以后,别再打扰他了。”闻准垂下眼,他能替闻简洲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拓林看着他,一张脸黑沉得可怕,良久才慢慢开口:“你脑子没病吧?那可是闻扬,几千个亿啊,你自己不抢,老爷子会给你留肉么?”
“小姨夫在闻扬战战兢兢十几年,肉都没尝几口,命就没了。你呢,连闻扬的门都没进就想着放弃。”沈拓林摇头,不屑嗤了声,“真是骨子流的血一代不如一代。”
他望着闻简洲,“估计没两年老爷子死了,闻扬就落他手上了。到时候你以为他能放过你和你奶奶?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别说些没脑子的废话。”
闻准自嘲地扯了下唇角,“闻扬本来就是他的,他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你说什么?”沈拓林霎时拔高音调。
他嗓门极大,明晃晃响荡在整个篮球场。很快,所有视线往这儿看。
沈拓林瞪向那些人,语气不善:“看什么看!”
擡眼触到闻简洲的视线,他嗤笑,大步冲上来,“闻简洲你他妈和我表弟到底说了什么啊?”
许笙漾一愣,表弟?
闻简洲看了眼闻准,他已经站到沈拓林旁边,右手抓着他的肩,有种拉架的意味。
“表哥,我们走吧。”闻准说,眼神没给闻简洲一下。
“走什么走!”沈拓林甩掉他的手,盯着闻简洲,“两年没见还是人模狗样的,这么快忘了自己那些茍延残喘的样子了?”
几乎这话落地的同时,他的右脸挨上迅猛一拳,人差点站不住,要不是闻准在旁边及时扶住他,一张脸恐怕要直直砸地了。
许笙漾吓了大跳,脑袋还在混乱中,就见闻简洲握着拳,骨节泛红,整个人的温柔都散淡散尽,混不吝的暴戾恣睢。
这么一闹,大家围观上来,季苒和夏橙玥远远注意到这边动静,也是赶紧从观众席台冲过来。
沈拓林脸都偏到了地面,他冷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血,扬拳就要冲上闻简洲。
下意识的,闻简洲把许笙漾护在身后,而沈拓林抡起的一拳没给到他,而是挨在了闻准脸上。
闻简洲怔了片刻,季苒在他们一米外的位置停下了脚,闻准挡在闻简洲面前,低着头,左脸红肿,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滴答滴答,混杂着汗水滚在地上。
可他在笑,笑得很可怜。
季苒莫名眼眶有点湿,夏橙玥从旁边侧眼看了下她,没说话。
“闻准你,”沈拓林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前的人,近乎吼出来,“你他妈是不是傻?!谁让你挡了!”
许笙漾蜷缩手指,从闻简洲身后露出半边身子,她动作很轻,闻简洲的手臂揽她的身,下意识护下。
“我不是说了,别再打扰他么?”闻准擡起头,能感受到身后投过来的眼神。
“呵。”沈拓林冷笑,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提醒道,“你别忘了,你妈、我小姨是怎么死的。”
蓦地刺痛,闻准轻笑了下,“我爸推的,清楚了么?”
“你说什么?”沈拓林明显一愣。
“我爸在外面养小三,小三把床照寄给我妈挑衅,我妈要和他离婚,他不肯,抢照片的时候意外害我妈摔楼,最后的求救电话是我小叔打的,清楚了么?”
“闻远郅他当时在干嘛,就他妈想着藏他的那些床照!”
前面他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没有半点感情,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到了最后一句,他近乎扯破嗓子暴吼出来。
许笙漾瞥见他双肩颤抖,但明白了此刻,他是真的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
而这了断,太过狠绝。
没猜错的话,这番话肯定已经在学校论坛炸了,日后他待在学校,大家肯定少不了对他的家事评头论足。
闻准不会不知道。
但他没给自己留后路,甚至而言,他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闻简洲盯着他一言不发,他太明白言论的伤害了。
沈慕离世的三个月后,沈拓林和闻准在学校散布他害死沈慕的言论,一时间全班同学对他指指点点,什么恶毒的话他都听过。
“闻简洲你怎么不去死啊。”
“没想你心肠那么恶毒,小小年纪手上就沾了人命。”
“连自己的嫂子都杀,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身上流的血果然就是脏。”
每次走到楼梯,同学们都躲到一边,“大家别靠近他,小心被推下楼咯。”
而后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初三暑假的时候,沈拓林到闻家找闻准玩,两人在游泳池打闹,他恰巧经过,他们恶搞他,合力将他的头摁进水里,美名其曰教他憋气,那时口腔、鼻腔全灌水,他差点窒息,命都快没了。
最后奋力打了他们,但打他们的同时,意味着他会受到惩罚。
闻准的奶奶都语汀把他关在屋子里,连着三天三夜没给他东西吃,后来是闻准铭从国外出差回来,说怎么没见到他,他才被放出来,没几天后他被迫送到欧洲读书。
最可笑的是,闻淮铭连一分钱都不舍得提供,对他的生死不管不顾。
也许,他从来没把他当过儿子吧。
无所谓了,他也没把他当过父亲。
“表哥,我们走吧。”
闻简洲的思绪突然被拉回来,他擡了眼闻准,他指甲掐入掌心,很用力,指节发红泛白,视线淡淡掠过他侧脸时,他眼尾都是红的。
闻简洲清楚,他是在忏悔。
但不是所有的忏悔都值得原谅。
沈拓林征征看着他身后的闻简洲,一时之间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闻准硬生生把他拉走。
热闹渐渐散退,人渐渐散场。
许笙漾把闻简洲带到教学楼的天台,她背靠着栏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闻简洲双手搭在天台的栏杆,很安静,远方太阳埋进山涧,微微露出余光。
他视线追着,追着光。
夏日晚间的风清凉,他的湿发干了些,在风里恣意轻扬。
“怎么都不问我的手疼不疼?”闻简洲偏了下头,忽然问她。
许笙漾沉默着,半响缓缓开口:“有些东西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我现在关心你,真的来得及吗?”
这话说不上委婉,间接问他会不会原谅闻准对他做过的事。
但前半句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论是替他还是替自己,她都不会原谅。
而恰恰她的态度,闻简洲心都热了。
她是唯一一个,真正替他打抱不平的人。
闻简洲伸手凑到她的嘴边,笑得温柔,“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许笙漾跟着笑,解密似的。
他的话,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