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三十章 长恨绵绵(二)(2 / 2)

“皇上息怒!伊稚斜说:到底黔驴技穷,李广这老驴,尚不及骡子。所谓‘李广射虎’,不过徒有虚名!”小壮士浑身战栗,说完这话,直觉蔫了,头俯到地里去。

殿上有宫侍禁不住笑出声,刘彻大为恼怒,大袖一扬,怒目视之,“拖出去,斩了!”

刘彻仰头闭目,复又睁眼深望着我。

我望着刘彻身影,虽龙袍加身,却依稀如三年前一般瘦削,不由叹息,心思彷徨。刘彻会否如我一样,不知如何应对当前困局?

“丹心?”刘彻屏退所有人,踱至我面前,从背后揽过我身子,贴紧我脊背,轻巧托入怀间。

我任他抱着,听他在我耳鬓说着,“朕不知今日何以至此,长安守军只余万人,何以抵挡南面十万大军?伊稚斜一旦逃还匈奴,则可盘活三十万大军,一旦交戈,定是恶战弥天,鹿死谁手犹不可知也。”刘彻说至此处,将我揽得紧些,我身子微颤。

“若兵临城下,长安城危,未央可破,丹心,你怕吗?”刘彻摩挲我耳根,贴着我问。

“未央长乐,长乐未央——丹心居于此间,长于此间,未有想过逃脱。”我摇头,心意决然。

“如今不过一时困窘,暂先委屈你。”刘彻捧着我的脸,极是认真,“待朕退走匈奴,平了淮南乱,朕定会给你补上盛况空前的册封典仪,该有的不能少,朕要让全天下看看你的容姿。”

“皇上。”我惊坐而起,“皇上当忧心眼下,莫要费心他事。”

“丹心。”刘彻又唤我,我点头应允,听他继续说道,“现下,谁可挡南面之兵?”

“丹心不知。”五大将军已遣往匈奴,卫青羁押天牢,赵信又被贬往霸上,朝中几乎无将,又有何人能用?

“朕欲用卫青。”刘彻道出这人名字,我惊得心悸。

“卫青领一万兵马,迎击淮南衡山联军十万兵马?”以一敌十,如此悬殊之力,怎敢奢求破敌,我悲炝不已,冲撞刘彻,“皇上是要卫青赴死!”

“他犯了如此大罪过,朕不杀他,已是天赐。如今朕将全长安百姓性命交予他,将大汉朝运数交予他,倾尽长安之兵,给他戴罪立功机会,如此信他,丹心怎还怨念朕不仁不义?”刘彻反诘,心绪激动。

“皇上就不担心卫青反戈一击,引兵寇一拥而入吗?”我瞪圆双眼,一时激愤,竟说出卫青倒戈的话,话一出口,自己亦是咋舌。

“你说什么,朕不相信?”刘彻疑惑望我,疑是听错,“你怀疑卫青?”

我是在怀疑吗?我说不出话,黯然垂头,卫青正居天牢,我不仅不顾念他,反累及他。

“丹心?”刘彻唤我,我别过脑袋望他,“朕对卫青忠诚从未有疑虑,没料到丹心竟会对他如此防备。那夜,朕也看见了,许是朕误会了你。”

刘彻说的是那日我在宣室殿前抱了卫青吗?他一提及,我竟觉卫青还在我身侧,怀抱着他时的温暖又充盈肺腑,一时无言以对。

“卫青不可降不可逃,只有胜或者败,只有生或者死!”刘彻斩钉截铁,“卫青若得胜,乱军势如蚍蜉,安可撼树?淮南王一举可破,信手擒来。卫青若得败,也得尝放走伊稚斜之恶果,朝野上下,谁人再敢茍合,暗连匈奴?”

刘彻一席话听得我冷汗涔涔,思绪涣散,脑子只余“生”、“死”之别。

“若是卫青……身死……全军覆灭……”待得问他,字字说来瘆人,我嘴唇紧咬,心如刀割,“皇上该当如何?”

“誓守长安,长安城在,朕在;长安城亡,朕亡。”刘彻说出那个“亡”字,我也止不住点头,我会和他并肩战斗,绝无退缩,正如儿时誓言所语“誓死追随”。

卫青已然赴死,我又何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