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沉身叩拜,磕满整整三个响头,方才缓缓平身跪立。
“你以为这太子之位,是你要坐便坐,要弃便弃的?”皇上大袖一挥,显露君威。
“儿臣已无退路,纵使粉骨碎身,也无悬崖勒马之念!”刘荣声音如沉渊之水,波澜不惊。
“如若朕偏偏不肯,你又当如何?”皇上丝毫不为所动。我心头震动,皇上是为胁住刘荣,不惜要毁了他吗?
“儿臣非治世之材,眼里只存天地逍遥、琴瑟钟鼓,自知才疏学浅,治国无能。儿臣今愿远离朝堂,倒也免去来日才能不济使社稷交困之忧。父皇仁慈厚爱,自会以百姓为念,不会因儿臣寡情薄幸,误了江山大计!”刘荣声音沉郁,皇上痛苦垂下双眸,不忍再看。
“好一个寡情薄幸的太子呀!你先退下。”皇上哑然,喝令刘荣退下,改而呼唤霍织艳,“霍姑娘,你过来,朕同你说几句。”
霍织艳款步上前,对着刘荣嫣然一笑,对着不愿离开的恋人说道:“我单独同皇上说话,是我的荣幸,也是待客之道,你先回屋吧。”
这笑犹如昙花新绽,百媚并生,如此淡定从容又绝尘的笑,好似昭示着太子为她舍弃江山也是心安理得的。
“霍姑娘,朝廷有朝廷理法,你虽未有所抵触,以你一女子之力,若能报国,该当如何?”皇上目光流转在织艳身上,怕是在想着,这个女子为何能令他的太子连江山也要弃了?
“小女子身无所长,胸亦无大志。一生一代一双人,乃平生愿望。”霍家织艳直截了当,并不为天子威仪所慑。
“既是美娇娘,又是傲娇兰。”皇上舒缓神色,镇定自若,“如此高贵气度,朕倒是佩服,也只有如此气度,才配得上作我汉家公主,和亲匈奴!”
“皇上拿小女子说笑了。”霍家织艳并不慌乱,她淡定地说道,“和亲匈奴修秦晋之好,汉朝佳丽万计,胜于霍织艳者不在少数,细细选作,定有合乎的。皇上莫要将织艳作将就之选!”
“织艳本风尘之人,自来处来,往归处去,四海为家,倒也不计较身在何处。”织艳不改常态,“织艳只求能同一人相行,可织艳也知此事渺茫,倒不如一人一舟,遍行江湖。”
“倒是聪慧的姑娘,刘荣是太子,他不单属于你,更应当属于整个天下,你愿为天下人放弃他吗?”皇上目露慈色望向面前的绝代佳人。
“我初识刘荣,不知他何身份,只识他琴音;知晓他为当朝太子之时,他正欲舍弃这些,敢问皇上,我又何必放弃?”织艳并不顾及皇上,出口辩驳,“我只觉此情无憾,他已许我作他妻子,我亦将他视作我之良人,纵然天涯海角、死生契阔,我与他心念之中,也只有彼此。”
“朕倒是明白荣儿……”皇上剑眉微扬,眉间阴晦一扫而空,“你决绝更胜男儿,倒是让朕辨不清,荣儿为你如此,究竟值不值得。”
“望皇上成全。”织艳并无流连之意,“从此以后,长安再无霍家织艳,渭水河上亦再无落芸舫。”
“下去吧……”皇上掩面叹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