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雨短暂地睁眼了片刻,看到陈漠河近在咫尺的下巴,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感到身子摇摇晃晃了一阵,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那人把薄毯子拉过来,盖在她小肚子上,周黑雨手一摊,睡过去了。
或许是睡太早了,周黑雨醒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她烤肉吃得嘴巴干,着眼睛去客厅找水喝,喝到一半,发现旁边陈漠河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凑在门旁边朝房间里看。
陈漠河背对着她,埋头坐在书桌前,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周黑雨呼吸一沉,他手边的桌上,有块红丝绒垫子,垫子上放着一尊半残的水晶奖杯。
或许是情绪的波动暴露了她的存在,陈漠河回过头来。
“你醒了?”
周黑雨有点尴尬,嗯了一声,又觉得彼此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尴尬没必要,便索性走过去靠坐在桌沿上:“想来看你在干什么。”
桌面上散落着一小堆水晶碎片,大小不均,有些尚且能看出残破的形状,但大多不太规则,它们个个晶莹又彼此挨得很近,在昏暗灯光下一片光影潋滟。
“那你帮我找找和这个缺口形状相符的碎片。”陈漠河手里拿了一只银色的镊子,点了点手下正在拼接部分。
周黑雨在那堆碎片里拨拉了一阵,眼花缭乱什么也没找到,就问:“你做这些不会无聊吗?”
陈漠河伸着小镊子一边翻一边道:“还好,不是特别无聊,有时还挺有趣。”
周黑雨抿唇,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靠在椅子沿上,手指拨拉陈漠河POLO衫的领子,歪着头看桌边的奖杯。那水晶物件依稀能看出原来的模样,是个四肢张开,舞姿优美的舞者。
她若无其事地陈述:“你把它们都拼起来了。”
“嗯。”
周黑雨手指拨他衣领的动作越来越小,最后消停了。
陈漠河侧目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就说吧。”
周黑雨支起身子:“你……你拼它们不会难受吗?”
和无法弥补的过往纠缠不休,陈漠河简直是在虐待他自己。
陈漠河摇摇头:“一开始会有点,但拼得多了,就像玩拼图一样,没什么难受的。”
周黑雨喘了口气,又问:“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不跳街舞了。”
陈漠河:“当时我父亲不允许。”
周黑雨:“那你偷偷跳街舞啊。”
陈漠河摇头:“不能。”
“为什么?”
她凑得越来越近,陈漠河心里一乱,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坐在桌子上,视线放回桌面:“发誓了。”
周黑雨在唇齿间撚磨这两个字:“发誓?”
“嗯,发誓永远不跳街舞。”
她一下蹦起来:“发誓能怎么样?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能约束人吗?”
陈漠河不言语。
周黑雨:“你客观唯心啊?还是主观唯心?你信的是哪位?上帝?菩萨?佛祖?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
陈漠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那天我乞求你能够从玛丽女王号上逃出来,然后你真的活下来了。”
周黑雨直愣愣地瞧着他:“是因为我吗?”
陈漠河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轻刮她的鼻尖:“不是,你哪里有那么重要。”
周黑雨一愣,可眼眶里的泪水越聚越满,最后抽泣起来。
陈漠河去抹她的眼泪:“真的,我只是不再想跳街舞了。”
“那你还在这儿拼你的奖杯?”
“当拼图玩儿而已。”
“真的?”
“真的。”
周黑雨依然低着头失落,想七想八眼泪又落下来。
陈漠河心中酸软,口里却道:“没什么值得可惜的,我三岁的梦想是当蜘蛛侠,七岁要打败三体人拯救地球,十二岁情窦初开立志娶米兰达可儿,当时都是顶天的大事,过劲儿了也从没觉得遗憾。”
周黑雨抽抽搭搭地问:“你想娶米兰达可儿?”
陈漠河乐了:“那是十二岁的想法,我现在成年了。”
“哦,”周黑雨不抽搭了,“现在呢?现在你想干什么?”
“想做合格的继承人,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周黑雨眼睛仍然湿漉漉的,倾身抱住陈漠河:“那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陈漠河想亲她哭红得眼睑,但只是贴贴她的脸颊:“我也是。”
他们肋骨贴着肋骨,胸腔贴着胸腔,头发和头发缠在一起。
过了会儿,等到悲情余韵散去,夏日的热气涌上来的时候,陈漠河伸手理理周黑雨额前的湿发,指尖刮过她的耳根,带着点鼻音问:“要不要睡我的床?特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