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漠河扣住她的耳廓上的软骨,拿起一只小龙在耳垂上比了比,侧身的一瞬间,在她耳边低语:“数到三就跑。”
王哲看出了他的意图,曲线救国地把话头递给了周黑雨:“周小姐,您一定希望陈漠河明天取得一个好名次吧?”
周黑雨心头一跳,把陈漠河拈着耳钉、探在她耳边的手拉住,试探地问道:“你明天什么比赛啊?重要不重要啊?不然还是回去训练吧?”
陈漠河沉默地撚着耳钉拧转了一圈,看那龙型的玫瑰金光弧起伏地亮着,把它放在柜台上,手掌包着周黑雨的手,朝前门走去。
王哲松了一口气,迈步跟上去,心道总算有个人能在主观上制约这位祖宗一下。
可是就在陈漠河推开玻璃转门的下一秒,王哲听见他说:“正因为是比赛前夕,才更要尽情地放松啊。”
然后他拽着周黑雨,像脱缰的野马,迎着冷风朝外面奔去,等王哲反应过来快步跟出去,两个人早已消失在黑色天际下的人群里。
陈漠河和周黑雨绕进崎岖的小路,借着暗沉沉的天,钻进从商铺与商铺之间的空隙。
他们刚躲在棵大树后面,就被一个粉红棉袄的姑娘撞见,她似乎是方才围在大剧院前的人群中的一员,激动地要和陈漠河合照,继而呼朋引伴地招来了更多追随者。
有个小团体甚至邀请他们去旁边的咖啡厅一起坐坐。而为了避免人群目标太大引来搜索者的关注,两个人只好推脱掉他们的盛情。
眼看包围圈又要形成,他们再次转移阵地。
几番周折之后。
“呼,总算清净了。”
周黑雨筋疲力尽地靠在彩绘的墙上,深吸一口气,寒冷得仿佛夹着冰碴的空气,长驱直入地进到肺里,她心中升起一种肆意的畅快来。
陈漠河靠在旁边,把羽绒服外套拉开扇了扇风。
这里前后左都是涂着迪士尼经典景观的墙壁,有动物城和艾莎的城堡。上面是似乎是一家西餐厅,里面伸出来的深红色伞棚,檐下还屈屈卷卷地落着几支常青的绿萝。
很清静的地方,因为远离商铺,餐厅都在二楼,游客从前面的门进去,没人会来这里。
他们各自喘息了一会儿,直到呼吸都平静下来了。
周黑雨伸手指随意撩拨了一下头顶上垂下来的小叶子,道:“他们要是抓到你怎么办啊?应该也不会伤害你吧。”
“不会,”陈漠河叉着腰,用牛皮靴的鞋底蹭地上一块突起的砖石,“只是我还要和他们打一场。”
周黑雨笑了:“那你也不见得会输吧?”
“绝对不会输,”他不掩自豪地道,“小时候我偷偷去上街舞课总被家里发现,他们就成打成打地派人来抓我,我打架的技术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看来你也是迫不得已了?”周黑雨哈哈笑起来。
“当然,我骨子里可是根红苗正的好少年。”
陈漠河含笑看着她,见她鬓发皆乱,眼睛被风吹得湿润,像是被裹了层亮晶晶的剔透冰糖。
然而周黑雨的笑意马上止住,伸手指指墙外。陈漠河回头,目光扫过墙外的街道,笑容也一下子淡下来,伸食指虚按在周黑雨的唇前。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朝着彩绘墙走来。
他们往墙的阴影深处躲去,可是那人越走越近,视线遮挡也越来越小,眼看就能瞧见陈漠河的鞋尖。
周黑雨的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察觉到陈漠河小臂上的肌肉紧紧绷起。
“嘭!唰——”
保镖扭过头去,看向远处的迪士尼城堡。
是烟花!
可是他们的视线几乎完全被彩绘墙和远处的尖角楼阻挡,只能看到圆形烟花一个弧形的边缘。
而周黑雨也突然想起夕阳红导游小姐的叮嘱,她让所有人在烟花表演结束后在米奇大道集合,一起乘坐大巴车返回旅馆。
“嘭嘭”的烟火炸裂声不绝于耳,带着激动人心的节奏,像一场精心准备的闭幕式,立志要为所有游客的迪士尼之旅,完美地拉下帷幕。
可周黑雨的心沉下去,就好像是辛迪瑞拉在舞会上听见了十二点的钟声,预示着魔法的失效。
陈漠河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不甘错过了烟花秀,道:“抱歉,拉着你乱跑。让你错过了烟花表演。”
周黑雨摇摇头,在烟花声中对陈漠河说:“没关系,只是我必须要走了。”
“什么?”
烟花声音太大,周黑雨的话音又正好踩在了烟花爆开的一瞬间,陈漠河没听清。
周黑雨大声地重复一边:“导游让我们烟花表演结束后在米奇大道集合,我必须要回去。”
陈漠河一愣,听她问:“那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下意识硬起来:“我,要回去准备明天的比赛。”然后马上意识到这和先前自己“赛前放松”的言论明显自相矛盾了。
然而来不及他多想,这一大片地方都看不见城堡和烟花,那黑西装的家伙也无心观赏,转身立马看见了陈漠河。
他怕陈漠河再次逃走,一边在呼叫耳机里呼叫王哲,一边跑到陈漠河身前,拦住两墙之间唯一的出口。
“您该回去了。”
最后一响焰火炸响,华丽的演出落幕。之后是长长的寂静,渐渐地,远处细碎的人群喧嚣的像海浪一般重新涌来。
周黑雨也道:“你该回去了。”
他们分道而别。
周黑雨走在通向米奇大道的砖红小路上,逆着人流,和无数离园的路人擦肩而过。
“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她接起电话。
“喂你好,导游,嗯,我马上就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她不能让整个夕阳红旅行团等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