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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很生气(2 / 2)

少年的声音清亮有活力,话音里带着笑意。

周黑雨的呼吸停了一瞬,下意识地擡眼。他和她明明并排靠在墙上,肩膀却比她高出一截,一定要倾身歪下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陈漠河唇角挂着弧度:“是不是比跑圈轻松多了?”

一种从容、无辜、天真、理所当然的残忍悄悄蔓延。

周黑雨反应过来,回避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这罚钱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一季一收的麦子,一斤只要一块一毛又三分;今天五十、明天五十地罚过去,积少成多就是难以负担的重量。

对他来说,这数额实在微末,相比于零用钱和信用卡余额连零头也算不上,没什么所谓。

扔掉就扔掉;

送人就送人;

拿来买自由就买自由。

周黑雨手里勾着校服的袖口,眼睛发酸,忍不住去看陈漠河。

他不明所以,扬眉昂首,甚至隐约有点自得意味,像要说,怎么样,谢谢我吧。

扑蝴蝶的小狮子只当是游戏,蝴蝶却平白遭遇杀身之祸。

周黑雨低下头,胸中的憋闷让她整个人都沉重起来,呼气和吐气都像要忍受疼痛一样困难,她的眼睛洇出来酸涩,蒙上一层水雾。

陈漠河也看出她状态不对,侧身问:“怎么了?”

周黑雨擡眼盯着陈漠河,明明烟笼雾罩,她已经看不清陈漠河的神情,可眼神好像如炬的灯光固执地矗立在极夜的暮色中,黑暗笼罩,风雨飘摇,日久天长,催磨出了能砍,能杀,能收割生命的,实体的刀锋。

“你……”她一字一顿,以至于用力的嘴唇绷成了白色。每个字的字尾拖得十分漫长,每个字的字音砸得格外低沉,“能不能别再任性,平白连累旁人受到伤害。”

这尖锐伤人的质问,甚至不是一个问句,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以解释或者辩驳。

陈漠河脸色沉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周黑雨这种毫无缘由的敌视,让他的心头发烧。

那个雨夜,他给她递伞的时候,已经决心让过去的事情全都过去。毕竟人与人之间全无欺骗也是根本不可能,况且她是想留住他。

他甚至为周黑雨找好了恰如其分的借口,林顺顺是年级主任,她替林顺顺做事本来是逼不得已。

而现在她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说毫无理由就开口质问他,分明是对他积怨已久。

他只觉心间烧开一个小口,汩汩的岩浆外涌,语气也带上刺一样的讥讽:“那你呢?欺骗别人以达目的,就不是伤害吗?”

周黑雨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嘴巴就跑在脑子前面喊出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一出口,她的思绪就“唰”地跨过半个秋天,来到那天闪着幽暗蓝光的公共会议室里林顺顺在讲电话,她在角落里一字不差地听见陈漠河的来由。

她确实有骗他的事情。

是那件事。

他知道了。

陈漠河道:“你和林顺顺合起伙来糊弄我,拖住我,好让他得到新校区的投资,是不是?”

周黑雨目瞪口呆,脑子一乱,纷繁复杂的念头冲出来,拥挤在一起成了粘粘乎乎一碗浆糊。

她停顿了好几秒,才接受这个事实。

好像一个巨大反转之后按下了暂停键。

她眨眨眼睛,本意是把水汽聚起来排走以免阻挡视线,泪珠却划了下去,平白让她在气势上弱了三分。

她下意识地辩解:“那,其实算不上……我只是没告诉你。”

可她深知,隐瞒是欺骗的注脚。

方才的理直气壮瞬间不见,她抽抽鼻子,低声道:“你知道了。”

“嗯。”

“但是,”周黑雨马上又找到了辩驳的理由:“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吗?班主任才会那样做……”

这理由也弱鸡得可笑。

她声调越来越低下来,头也低下去,掀起眼帘瞧瞧陈漠河的神色:“你生气吗?”

陈漠河原本是生气的,但瞧见她这样一边流泪一边示弱,却心里发堵,发不出火来,只好硬邦邦地道:“你觉得呢?”

周黑雨抹了把眼泪,方才的气焰全消弭了,可怜兮兮地道:“所谓大人有大量,如果你是大人,自然不会生气的。”

陈漠河简直气笑了。

周黑雨还不知好歹地还凑近了,伸手抓住他的校服袖子:“没有生气,对不对?”

她这个样子,倒是叫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了。

陈漠河掰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往教室里面走。

“等等,等等!”

周黑雨从后面又拽住他,“既然你不生气了,你要帮我个忙。”

行,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