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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去而复返(2 / 2)

有人欢呼着朝天开了瓶香槟,气泡成柱,喷射而出,喷得到处都是,有些飘在了他的头发上,有些噼噼啪啪打在地上,空气里染上几分海风的涩味。

灌木丛里推出来高高的欢迎蛋糕,又引得人群一阵带笑的尖叫,不知哪里伸出来一只手,把尖尖的欢迎帽子扣在陈漠河头上。

室内彩灯飞舞,灯球闪烁,人影摇晃,人们在因过于大声而毫无美感的的音乐中狂欢扭动,尖叫欢呼。

为了营造出炫彩的氛围,大厅里纱帘被拉上,三十二寸的迪斯科球在上空旋转,被艺术镭射光一照就散出来粉色紫色的菱形光斑。

这镜球不断反射室内唯一的光源,有人尖叫着跳起来用指尖去碰它棱镜的表面。

每张映入眼帘的面孔都在冲着陈漠河笑,有人在身后推挤他,将他推向放浪形骸、混乱无序和激动人心的中央,陈漠河随波逐流,不能动作,无法思考。

一只女人白腻的手,像白蛇样蜿蜒上陈漠河的肩头,他皱着眉躲过。

每一声巨大的鼓点都狠砸着耳膜,彩灯来来回回扫过,他曾踏足、陷入、乐此不疲于纸醉金迷的混沌。

可现在,当那些熙攘、欢腾、灯红酒绿和梦幻光影重现,却皆化为纷纷乱乱的光怪陆离一片模糊的光影,眼前耳畔滑过,全然不入心。

可明明心跳得剧烈,比往常还剧烈。

大脑在喧嚣中放空,黑暗的弧光中,一晃而过的是周黑雨的生气时皱起的眉眼。

震人心魄的鼓噪声里,念头如本能般闪现在陈漠河脑海里:

毫无同理心、自私自利的幼稚鬼,我鄙视你!

幼稚?笑话。

“陈漠河!”堂哥刚刚在草坪上拿了青柠味的气泡水,搭住陈漠河的肩膀,冲他喊道,“你未满十八岁,只能喝这玩意儿啊!”

陈漠河接过气泡水晃了晃,指尖沁过来一股凉气。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堂哥歪着头问他。

陈漠河指尖用力,没答话。

“有个老熟人。”堂哥笑着对旁边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道,“把穆小姐请过来。”

“你记得穆万格吧?”堂哥伏在他耳边说,“就是穆家的女儿,学艺术的那个。他们家可是打算和赵家联姻,算是不能轻视吧。不过她这次来说要完成毕业设计什么的,可我看她才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况且全国这种地方多了去了,我看她就是看不上赵家的公子,冲着你……”

陈漠河瞧着杯子里晶莹剔透的玻璃块,它们被汩汩涌起的气泡撞得微动。

堂哥继续道:“诶,说真的,你跳街舞不是特别帅吗?一会儿她来了你就当众跳一场,她立马……”

陈漠河蓦的把气泡水放在托盘上:“你当我是酒楼上唱小曲儿的么?”

“诶,不是,”堂哥被呛了一下,赶忙解释,“穆家也是海京的高门大户,虽说和我们比……”

“我有事,先走了。”陈漠河甩甩指尖的水汽,朝外走去。

“啊?你干嘛去?”

身后的人群拥挤推搡,身前俱是兴奋挥舞的手臂。

陈漠河从人群中挤出去,头上的欢迎帽滑落,身上的彩带也滑落,欢呼的人群被猝然推开,杯中的香槟洒在空中,擦过他的袖口。

“你去哪儿啊!”

他朝着交错灯影之外门口那一片天光而去。

王哲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他被这欢聚的氛围砸得懵懵的,忽然见道人影从狂欢的人群拥挤中冲出,好像冲破了道看不见的玻璃门,以至于一个踉跄。

陈漠河的声音压过震耳欲聋的噪音:“回学校。”

“陈漠河?你去哪儿啊?”

堂哥追出来,在车屁股后面吸了几口尾气喊道:“别生气啊!不是,你不想跳就不跳嘛!走什么啊!”

一个栗色长卷发的漂亮姑娘端着酒杯走过来:“他走了?”

堂哥见到她,指着空荡荡的大路,耸耸肩道:“你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她浅浅一笑:“没关系,我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陈漠河上了车,擡眸,见车辆显示屏上的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

“几圈了?”

烈日炎炎的操场上,周黑雨是唯一一个还没完成跑圈惩罚的可怜鬼。

“还有四圈!”许沐阳在树荫下朝她喊。

“组长加油!”

“组长你最棒!”

“组长加油!”“组长你最棒!”

他们居然还喊出来节奏来了。

可周黑雨只想让他们闭嘴,但她现在满身大汗,眼前一阵一阵的晕乎,连喊话的力气也不太够。

她要保存体力,还有四圈,只好咽了口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继续跑起来。

陈漠河来到操场的时候,周黑雨正跑到远处,横跨整个操场的直径,人影看不大清。

其他第十二组的组员聚在树荫下看着,许沐阳站在操场入口翻漫画书,不时擡头。

陈漠河问:“她跑了几圈了?”

许沐阳比个手势:“八圈!这是第九圈。”

“你们为什么不跑?”

申玉洁道:“周黑黑说把你开除了,老班就把你扣的分数除去了,我们只用跑五圈。”

“她为什么还在跑?”

申玉洁张了张口,和苏臻对视一下,讪笑着什么也没说。

苏臻接过来话茬:“她是替你跑的,所以是十圈。林顺顺索性就当成原先的十一圈罚了。”

陈漠河蹙起眉头,这是替他受过。

周黑雨低着头,面颊上红了一圈,刘海被打成一缕一缕的黏在额头上,衣服前襟透湿了,背上也一片湿濡,腿脚都没有力气,四肢都像沙袋捆着似的不住下坠,跑得很慢,步履踉跄。

陈漠河绷紧了唇,近前去,展臂拦住她:“周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