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当天回去的三对契约者，都是笑容满面——萧橙没有笑，但神情格外放松。
入睡前一个小时，侍从给六名契约者传达了消息——
“明天是天狐城一年一度的节庆日，城主需要跳祭祀舞，祭司们都会跟着一起，大人去吗？城主希望大人们都能参加，只是看看天狐城一年一度的节日也很好。如果大人有想要参与进节日祭祀的想法，可以同祭司们一起跳舞，动作并不算复杂。”
契约者们都答应了，鉴于侍从所说的祭司祭祀舞只需要十多分钟，而且还能得到惊喜奖励，宋筱雅拉着王林当即同意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大家来到中心广场，这里已经布置出了一个高台。
就在喷泉的旁边，左边就是祭司们工作的地方，右边则是新搭建起来的一个高台。
高台全由木头搭建而成，有三层阶梯，每层都是一个圆形，最上面一层铺着一张格外大的地毯。
地毯也是圆形的，同最上面一层的圆形平台大小一样。
萧橙等人被侍从领着坐下，现在城主和祭司们都已经到了。城主坐在最高的高台上，祭司们坐在她左手边，右手边的座位都是一些熟人，狩和斓都在那里。萧橙等人则是坐在同城主相对的方向，这里一排座位除了他们六人还有其他人。
萧橙他们落座后不久，城主那边传来一阵动静，雪银发色的少女似乎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等到天狐城之外的部落使者相继送上祭品，天狐城的居民集体在中心广场上跳了一支舞后，城主挑起前身的衣袍，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
雪白的长袍从地面拖过，尾端在宋筱雅面前停下，因为转弯，折成了一个弯曲的弧度。
霜看向萧橙，道：“萧，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场灾难我们或许都难逃一劫。”
萧橙看着少女乌黑的双瞳，星星点点的光在少女眼中闪烁，她微微颔首，道：“不必多谢，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不，即便这是你们的任务，但你们帮了我们是事实。”少女的音色介于御姐音和萝莉音之间，她精致的五官连做出感谢神情时都透着一股雪山不容亵渎的气质。
“典礼结束后侍从会给你们送来礼物，只是一些小东西，还望不要推拒。”
除了上回给契约者们送去的铝币，其他东西他们都不接受，全都退了回来。
萧橙点头，“只要不是贵重的东西，接受无妨。”
少女盯着萧橙的眼睛，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了一遍，然后微皱着眉，迟疑地问：“你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一点小问题。”萧橙坦然地接受城主的打量，甚至还笑了笑，“不算什么。”
霜上前一步，上身前倾，脸都快要贴到萧橙鼻子上了，保持着这个距离不动了三秒，霜才缓缓地靠了回去。
霜食指指背轻轻刮过鼻尖，露出一个灵动中掺杂着几分挑衅的笑，鼻子里哼出一道极轻的气音，用一种懒洋洋的语调道：“你不要装作无所谓了，这有什么好瞒的？”
萧橙神情不变，瞳孔骤然一缩。
少女伸手勾起了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阖眼的同时将头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我不会伤害你，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你不用这样小心的，我本以为，我们能算得上是朋友。”少女掀了掀眼皮，看向萧橙的眼中透着无机质的光，“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之前你要求什么，我也尽力满足你了，为什么依旧对我如此防备？”
萧橙嚅动几下嘴唇，没有开口。
“他们跟我说的是，你们当中只有两个人决定和祭司一起跳舞？”霜松开卷着头发的手，银色发丝从她雪色的指尖掉落，“侍从可能没说清楚——”
“跳舞得到的奖励，不是之后给的，是你们跳舞的时候被赐予的。能不能得到单纯看运气，如果能得到赐予的力量，就步入了成为祭司的道路。”霜咬字清晰地重复一遍，“除了祭司以外，每年这个时候，其他部落里都会有人过来，天狐城里的人如果天赋不错也能走上祭台。你们应该都上去试试，这是一个机会。”
少女的语气缓和下来，萧橙不知觉中松了一口气，她点头，道：“我跟其他人谈谈。”
“嗯。”霜点头，伸手提了提大衣尾摆，离开了这排座位。
庄严的礼乐奏响，几名身着五彩斑斓颜色彩衣的女子翩翩起舞地走到了广场中心。
她们涂着油彩，一张脸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痕迹，舞姿轻盈，甩袖兼具力量感和柔感，穿着草鞋的脚落在地上近乎无声。
人群更加安静了，所有人都噤声看着广场中心舞姿翩跹的十多位兽人，神情庄重中带着崇敬。
宋筱雅的注意力不在那些人的动作上，她一直牢牢地盯着跳舞兽人中一人的脸，眉头微皱，两眼一直盯着那人不放，过了几分钟，才松开眉心。
“原来是她……”宋筱雅心想，“斓还会跳舞……不过，这里的女兽人个子都好高啊，斓比李川还高的身高在里面也一点都不显眼。”
舞蹈渐渐步入结尾，礼乐声音渐渐平缓，十多位彩衣女兽人举着双袖退出了广场。
接着，身着白袍的祭司们都走了下来，走到了高台的最上方。
被单独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那里站着一些天狐城的居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在祭司们走上高台后，他们纷纷走出了那块地方，在高台之下分散着站着。
“大人们，现在可以过去了。”一旁的侍从低声提醒着契约者，“礼乐停止的那刻，就不能再进去。”
同萧橙等人一起坐在后排的，多半都是来自其他部落的使者，也有一些年幼的兽人。
在侍从的带领下，后排一多半的人都离开了，同天狐城的部分居民一起站到了高台之下附近。
萧橙通过队伍聊天频道告诉了大家城主所说的内容，一番分析商量后，大家决定的是一起过去。
高台之下的地方很大，所有人站进来后，每个人依旧相隔近一米的距离。
礼乐停止了。
一片寂静中，高台上的祭祀们同时开始扬起双手，脚踢踏，腿弯曲伸直，动作流畅极具美感。
高台之下的人看在眼里，他们眼中的祭祀，动作却很慢、很慢——就像开了一倍的慢动作一样。
其他人纷纷摆动四肢，契约者们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仰头看着台上的祭司，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地将舞蹈续了下去。
霜坐在最高的位置，她远望着祭台上动作流畅至极的祭司，视线扫过高台之下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契约者六人身上——同天狐城训练过的居民相比，他们的动作不够流畅，但同来自其他部落的人相比，那六人的进步速度却快很多——第一遍还没跳完，他们就已经能够做到和天狐城居民一般无二的程度了。
“这场祭礼过后，这些人就会离开。”霜突然开口，声音低到只有她身后的人可以听见。
乌依旧站直着身体，一心二用听着霜的话。
“他们离开前，你可以去同他们说过去的事了。”霜将视线从六名契约者身上收回，投向那个水柱极高的喷泉。
乌微微倾身，声音微哑，“是。”
契约者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眼中祭司的动作会那样慢，而他们学起动作又那样容易。总之没跳几遍，这场活动全身筋骨，酣畅淋漓的舞蹈结束后，他们就退回了原本落座的地方。
高台之上的城主换了一件大衣，这件大衣上印着许多繁复的纹路，缭乱到让人分辨不清任何一根线通向哪里。
少女脊背挺拔，昂首稳步，神情肃穆，手中捧着一个木制托盘，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
在高台上，少女低下了头，声声细微仿佛祷告念词的声音从高台上传出。
那声音很弱，空气中似乎并不存在，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只是有些微弱——跳过舞的那些人听着耳边的声音，每一个音节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为什么，这回面板没有给他们翻译，他们耳中听到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未翻译成他们熟悉的语言前的样子。
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声调，不同的音腔……萧橙瞬间转头，看向身旁的卫子城。
卫子城也正好转头看向萧橙，视线相交之时，卫子城轻轻点头。
是了，她没有记错。
这种语言，他们曾经听见过，只是时间太过遥远，久远到她也产生了怀疑。
萧橙收回心神，视线在高台之下直背站立的黑衣黑发男子身上停留了几息。
似乎这时才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霜的声音渐渐变大了，语调也从叙述般的平稳过渡成了充满感激的慷慨激昂。
天狐城所有群众，面上的神情也浓烈几分，看向高台之上的眼中透着回忆和感激。
祭词说完后，高台上的少女俯身放下托盘，手指轻轻用力，托盘顿时滑远，堪堪停在高台的最边缘，一个侍从轻手轻脚地地走过去把托盘带走了。
霜双手合十，转身面向喷泉，几秒后，她擡手解开了裹住全身的大衣，然后扬手一扔，大衣落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