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母捂着肚子，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到底是没敢开口，只恶狠狠地瞪了李川几眼。
“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朱湘红视线在原主妹妹身上停留了一会，“你信她的？如果我不清楚法院会怎么判，你以为我会放下话那样说？这些年我给你们的钱都有流水记录，你们把那些钱花在了哪里也有不少见证人，你们拿着我透支身体健康赚来的钱大额消费，以为法官的判定会如你所愿吗？”
原主的妹妹看起来很年轻活泼，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听见朱湘红这样说，她实在是憋不住了，站出来反驳道：“姐你怎么能这样？爸妈养了你那么多年，把你供到大学，你参加工作之后不该给家里人钱嘛？你一个月赚几万，给家里五千难道很多？”
“你我心知肚明，算下来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是不是每个月五千。”朱湘红表情不变，却是突然擡脚往原主妹妹漂亮的裙子上踢了一脚。
原主妹妹被踢得往后退了一步，力道不大，但是她雪白的裙子印上了一个灰灰的脚印，有洁癖的她顿时被气的满脸通红。
“姐你——”
“你也给我闭嘴！”朱湘红看向另一边的男孩，“你报的班钱都是我交的，你脚上穿的名牌鞋也是我出钱买的，想开口就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还我，不然你没资格对我提要求。”
朱湘红走到朱母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女人，问：“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朱母被朱湘红眼里的寒意吓到了，她颤巍巍地回答：“你怎么不是我的亲女儿了，你就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哦，那就是单纯的偏心了。”朱湘红继续盯着朱母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房子里的租户，他们说你现在住在这儿。”朱母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声响了。
朱湘红点点头，终于将视线从朱母身上移开，缓了缓口气，道：“你们走吧，如果再敢找过来，我就报警处理了。你不想让你的小儿子小女儿还没成年就到警局里走一趟吧？”
朱母捂着胸口，不敢再开口，拉着小儿子小女儿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李川把门关上，这时他才注意到朱湘红的神情似乎有些不一样，眼神狠厉，面上流露出的神色令人胆战心惊。
“湘红，你怎么了？”李川扶着朱湘红的肩膀，关切问道。
朱湘红转头看他，神色有些愣怔，道：“……可能想起了一些人吧。”
“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朱湘红晃了一会神，见李川看着自己的眼里溢满了担忧，不禁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算什么的。”
李川和朱湘红回到了客厅，相挨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朱湘红靠在李川身上，蹭了蹭李川的肩膀，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后就不动了。
也许是累了，俩人这样靠在一起，朱湘红心中竟然有股岁月静好希望一直这样下去的想法。
“是不能和我说吗？”在安静的氛围里，李川突然开口问道。
朱湘红眨了眨眼，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太无聊了，你想听吗？”
“你说，我就听。”李川清朗的声音在这时候放得无比轻柔，他揽着朱湘红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你都知道了我家里有什么人，我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可我还不知道你的……”
“那我就说好了。”朱湘红清清嗓子，眼神变得缥缈，在回忆中缓缓讲述，“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姐姐。当时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城里人多半都是只能生一胎，但是农村人可以生两个孩子，所以我爸妈又要了我，我出生前他们还去医院里检查过了，确定了这是个男孩才没有把我打掉。”
“……因为想要男孩，他们把我和姐姐丢在了大姨家门口，然后在我们睡着还没醒来的时候就跑了。听人说，那时候他们跑到了沿海，那里工作很多，赚的钱也多，因为是外地人管得不严，所以他们在那里生下了小儿子，等到赚的钱够买房开一家小店铺的时候就回来了。”
“……那时候姐姐已经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的病死了，我当时七岁，也没有人愿意收养我，村长本来要把我送进孤儿院的，他们知道消息后却回村里接走了我。”朱湘红苦笑一声，“我以为他们是把我和姐姐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就来接我，但是没想到他们只是看我当时也七岁了，能在家里做些事，又有义务教育普及学费不要太多钱，带回了一个小保姆其实很划算。”
“而且，把我带回去，村里人才会停止说那些闲言碎语，他们才能回村祭祖，才能回村炫耀自己如今过的日子比大多数村里人都要过的好。”
朱湘红有些疲惫地闭上眼，闭着眼接着说了下去。
“高中就没有义务教育了，学费很贵，他们不想让我继续上学，打算把我卖给村里的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彩礼有三万。”朱湘红感觉到李川抓住了自己的手，也用了点力将五指扣进了他的手心，“三万……三万啊，买一个上完了初中才十五岁的小女孩，这钱他们觉得很值，没有跟我说过一声，跟那人商量好了时间后就定了下来。”
“我知道得也很偶然——”
“楼下的阿婆跟我说我家里来了客人，那个客人还叫我爸岳父，她问我是不是还有姐姐……我听了之后，之后每天晚上就偷偷跑到他们房间外面偷听，终于让我听到了我要被卖掉的消息。”想起那个几乎是惊心动魄的夜晚，朱湘红心跳加速了几分，眼睛也睁了开来，平静地讲了下去，“时间就在五天后，我只有五天的时间。当时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偷偷拿了家里存的钱，跑到一个网吧开了一个电脑。我知道电脑怎么用，我还知道电脑连了网之后可以搜问题可以和其他网友交流。”
朱湘红突然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我遇见了一个网友，他看到了我发布的帖子，给了我建议，他让我带上写了自己名字的那页户口本，把家里能找到的钱全都拿走，然后买一趟最早出发的车票，到了那个城市之后就去办身份证……然后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始找工作，很幸运地在第一天里就找到了一家小饭馆服务员的工作，包吃包住。后来我还干过洗碗工清洁员，各种工作我都干过，这样过了一年，我攒够了钱，就去了一所技校读书，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毕业后进了一家酒店，然后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我从十五岁打拼到二十八岁，这十三年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但我都坚持下来了。”朱湘红眼里有了水雾，她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因为我答应了姐姐，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要让自己活得好好的，活得好好的……”
一颗眼泪从朱湘红眼里流出，砸在了李川的手背上。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串联成珠的眼泪纷纷掉落，李川只觉得被眼泪打湿了的手背像被灼烧了一样难受。
他松开握着朱湘红手的那只手，将手背伸到朱湘红眼前，让她看清了上面的湿痕。
“眼泪掉到你手上了……”朱湘红不好意思地伸手帮他擦了擦手，“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李川用另一只手捧住了朱湘红的脸，让她擡起脸来看着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看着你的，代替你的姐姐监督着你好好活着……等复活后，我们见面，然后一起去姐姐的墓前，告诉她，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
朱湘红眼里又涌出了几颗泪珠，她点点头，哽咽道：“好，李川，到时候我向姐姐介绍你，见到你之后，姐姐会放心的……”
她会放心的，妹妹有了相爱的人，有个人能陪着妹妹一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