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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片灰暗,几颗零星的星星点缀其间,月亮周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白雾气。
市中心十几环外的一处小区,一个躺在沙发上昏睡的女人翻了个身,扑通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朱湘红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和腰部,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朱湘红对这次的睡眠时间还算满意,站起来伸胳膊踢腿舒展了一番筋骨,朱湘红钻进浴室洗了个快速澡,然后包着头发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打开冰箱门,见里面有原主昨天晚上买回来的边角料蛋糕,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了热,开了一瓶蓝莓酱,沾着酱吃起了不知道是晚饭还是夜宵的一餐。
等到肚子不再咕噜噜地响了,朱湘红这才拿起手机,开机,查看这一天里有多少未查看的消息。
“嗯……妈妈的都不看,先看看工作上的……”朱湘红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将一个个红点都消去,最后看到了上司发来的警告消息——
“朱湘红,你手机怎么关机了,看到消息立刻回我。”
“你还要不要工作了,这都中午了还没来公司!”
“下班前还没到,你就准备写辞职报告吧!”
……铺天盖地的消息,除了来自工作上的,剩下的就是原主的“好妈妈”了。
这时原主的记忆朱湘红已经接收完整,她是一个家庭里的大女儿,是不是亲生的不知道,不过从小家里给她的关爱就不如比她小十岁的龙凤胎弟弟妹妹们。原主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普通的体力劳动者。家里从未给她报过任何兴趣班培训班,穿的衣服多是校服,没有零花钱,生活费也是平常水准。
单看她的生活水准,似乎很符合这个家庭的生活状况。
但——她的弟弟妹妹,培养方式却与她截然相反。
原主连课外班都没有上过,弟弟妹妹们却至少都有一两个兴趣班;原主没有多余的衣服,母亲却时常带着弟弟妹妹去大集市采购实惠又好看的衣服;原主没有零花钱,弟弟妹妹们却从小学开始每周就有了三十块的额外金钱给予;原主从没有去过游乐场,弟弟妹妹们……
怎么说原主的处境呢……上大学以前家里给她的照顾就是给她吃给她穿,另外督促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将来找到一个好工作。上了大学之后,家里就对她断了生活费,只帮她交每学年的学费,说她已经成年,要独立自主起来了。工作以后,原主每月都要往家里打一笔钱,偶尔家里人有旁的开销也要她负责。
原主读书的确不错,也考上了好大学,更是找到了好工作,现在每月赚的钱有二万多。
当然,钱赚的多,工作也很幸苦,原主几乎没有休假,加班更是常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顶头上司是个脾气暴躁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可想而知原主有多难过了。
朱湘红清了清嗓子,发觉嘶哑的喉咙已经好了不少,但还是不怎么能说话,便决定打字告知其他人消息。
先打了一通短文发到家庭群,大概意思是她这些年来每月按时给家里打五千,有时还有额外支出他们的昂贵花销,败坏了身体,今天突然晕倒住进了医院,存款都被治疗费花光了,而且后续治疗还要钱,希望家里能给她一些支持,让她在医院能够养好身体。
为了让他们信服,朱湘红找了个评分很高的店,让人帮她P了张医院诊断治疗的证明,以及银行卡的支出流水,又说自己的工作也丢了,因为上司一直看她不顺眼,今天一天她都没有回消息,这个金饭碗就摔碎了。
通篇文字都用上了感情,字字泣血,说出了原主这些年为家里付出了多少,而她现在又落难到了怎样一个处境,只希望家里能给她一些金钱上的支持,如果没有也不要紧,只求不要给她加重负担了。
来电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备注是“妈妈”。
朱湘红挂了电话,继而在家庭群里重新发了一遍自己的病历,语气颇有些控诉地发出消息:医生说了我最近需要好好休息,最好卧病在床,一点心神都不要用,能够打字已经是医生勉强允许的极限了,我的喉咙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是不能接电话的……妈妈,是没有仔细看过我的病历吗?
于是家里人只好选择在家庭群里给她发消息——
妈妈:你这病真有那么严重?一天就要好几千?
姐姐:病历上写着啊,我病得太重,钱花的肯定多啊。
妈妈:那你妹妹的班怎么办?名都报了。
妹妹:哎呀,妈你不要这样说啦,姐姐现在自己都没钱用,哪有多的钱给家里人花呀。
妈妈:朱湘红,我就问你吧,你是不是要当不孝女!不管怎么说,这个月的五千你都得打过来,而且必须是今天!
“听不进去了是吧……”朱湘红心中冷笑,原主的家人如此顽固不化,也就不怪她快刀斩乱麻了。
朱湘红三两下打完一段话,发出去,将所有亲人都拉入黑名单,接着开始处理工作问题。
对家里人说的一段话不外乎就是一段威胁,她会按照每月两千的赡养费按时打到父母两人的卡上,但这些年给的钱实在太多,她会按照每月两千算,算算这些年给的钱足够多久,多久之后才会恢复每月两千的赡养费。如果非要坚持,那就请上法院告她,反正她也不怕,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自己都欠了一大笔钱,哪来的钱养一大家子人。
处理工作问题时朱湘红带了一股冲气,自然解决得迅速,不仅领到了这个月的工资,而且还不用等到工作交接,直接把病历证明甩过去,她就不用再去公司了。
顶头上司不负责她的辞职,不知道等明天暴脾气的上司接到自己这个任劳任怨下属离职的消息,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朱湘红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畅快了几分。
左右她也没有拿病历证明来做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解决了一点小问题而已,现在无事一身轻,朱湘红这才有时间来回顾记忆查看这具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有房,二室一厅,还背了十三万的贷款;存款总共一万有余,扣除这个月要还的房贷四千,她能够用的只有九千。
“省着点用,倒也不是不能撑两个月,不过到时候第三个月就会很被动了。”朱湘红算着账,眉头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
最后,朱湘红决定先休息一周,等到她的力量恢复一点,能够联系到红缨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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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这边,在医院住了两天后他就出院了,出来时坐着轮椅,打了一辆车回到原主的家,又花钱请了人帮忙搬他上楼,一番折腾过后,李川总算是能够一个人待着了。
今天一早识海内的蹦蹦就恢复了意识,从蹦蹦这里得知在这个世界他需要完成的任务后,李川就想早些从医院出来,尽早和队友取得联系。另外,虽然体质和力量属性点都被压制了,但他的恢复速度还是比正常人快,为了不被发现,李川只得放弃医院良好的医护环境,回到了原主家里。
自己照顾自己不成问题,现在他已经可以撑着墙站立十多分钟左右,估计再过十多天,正常走路就不是问题了。今天出院前,李川还特意让医生帮忙把他的石膏给拆了,左右他也不需要,免得影响行动。
等到第十天,李川已经不再在外卖平台上下单点送货上门了,想买什么,出门右拐小区的小卖部里面几乎什么都有。
一早醒来吃过了早饭,见家里的水果篮空了,李川趿拉着拖鞋下楼,在小卖部买了一袋子水果回来,削了一堆果块插上叉子打算开电视看看,就从蹦蹦那里收到了消息。
“联系上了红缨?”李川关了电视,咽下口里的果块,“你只能联系S城所在省份的所有萝卜?那红姐她们在哪个城?”
既然红姐也在S城,通过一番交流,知道李川现在行动不太方便,那就是朱湘红往李川这边来。
“……所以说,红姐这些天你一直都在卧床休息?”李川喝着厨房里炖的大骨头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没办法,我现在的身体劳累太过度了,想运动一下都不行,所以就躺了这么久。”朱湘红面上一派自然,心里却不免懊恼了几分。
早知道就不把实情说出来了,虽说她确实需要休息,不过没人督促的情况下到底也懒散了十天,都养肥了一圈——好歹把这具身体养到偏正常的体重了。
“那,红姐对任务有什么想法吗?”李川美滋滋地喝着骨头汤,这是红姐听说他腿骨碎裂后特意给他炖的,真的很美味啊。
朱湘红想了想,道:“我们的力量要等深渊怪物到了之后才能彻底解封,这期间我们能做什么,才能提高人类的生存率?”
“要不,告诉政府?”李川不想想那么多,有事交给能人去办就好。
“如果他们不相信怎么办?”朱湘红不看好这个决定,但她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如果他们不仅不相信,还认为我们别有用心想要把我们抓起来,或者拷问什么的,那我们的处境反而更坏。”
“更何况,就算我们告诉了政府,我们又知道多少?能告诉他们多少?把我们知道的怪物种类和弱点都告诉他们吗?那我们的来历怎么说?”
朱湘红不相信任何公办机构,她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先入为主的怀疑。
李川放下喝空了的碗,不见焦急之色,平静道:“不用着急,蹦蹦说是让我们努力救人,同时击杀的深渊怪物越多越好。按照我们全盛时的状态来算,一人可以击杀一只王级怪物,那么我们在怪物出现后再出手也不晚。”
“怎么会不晚?”朱湘红有些不解,“早点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不就有更多人能活下来吗?”
“这个世界的人类太多了,人口密集的城市,一个小区就能有几万人,如果他们提前知道了,又能做什么?躲到哪里?”李川不愿多想,并不代表他就看不清局势,“最根本的,还要看这个世界会不会给人类留下出路。我们的到来已经引起了这个世界天道的注意,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再等等吧,这段时间护好自己,多锻炼身体就行。”
说完,李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年轻阳光的面孔满是日头初升时的朝气。
“红姐,现在倒不如谈谈其他的事情——”
“我想追求你,可以么?”
华国A城,一家生物公司研究所内。
“萧橙,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办公室的主人,一个扎着领带的男人朝面前的员工厉声呵斥。
“不过一个研究成果而已,又不是少了你的奖金,有必要斤斤计较署名的是谁吗?!”
在男人对面站着,低垂着头的女员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领导没有听清,让她再说一遍。
“我说——有必要!”女员工,就是现在的萧橙,她擡起头来,大声的,清楚的将这句话讲了出来。
“嘿——我说你还不听劝了是吧?”领导怪叫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这么硬骨头,那奖金怎么都收了?你有本事别拿公司里的一分钱,直接到法院告我们去啊!没有公司提供的条件,你能研发的出来么?”
萧橙直视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表情冷静,眼里是全然的冷漠,“署名权,我是一定要的,而且没有参加过实验进程的人,名字也绝对不能加在上面。”
“如果不答应,我会离开天鸿生物研究所。”
男人碰了个硬钉子,气到怒目圆睁,他挥挥手,指着离开的门,“你出去,赶紧出去,现在就离开研究所!”
萧橙面色从容地转身,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来没几步,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同事就靠了过来。
“萧橙,你还是想要争取署名权吗?”来人眼中透着关心,身上散发着艾叶草熏过后的气味,既呛鼻,又苦涩。
萧橙点了点头。
“唉……何必呢,”来人跟着萧橙的步伐一起走,话里带上了同病相怜的意味,“天鸿的条件这么好,所有人都能有一间单独的实验室,给的奖励又这么丰厚,署名权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萧橙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她的实验室,翻出最新的研究报告,撕碎了它扔进垃圾桶。萧橙继续在实验室里开开合合,将原主这几年的实验体实验结果全数销毁。
“你这是做什么?”跟着萧橙过来的同事十分吃惊,她伸出手想要阻止萧橙,同时痛心疾首地说,“这些你做了多少年了,你就这么忍心把它扔了?!”
“我走后它们是一样的结局,现在我亲自销毁,总好过其他人来做。”萧橙有些触动,但如果离开了天鸿的话,这些东西一定不能留下。
原主有天赋,天鸿又给了她一间独立的实验室,除了部分实验场所和其他人共用,其他很大一部分的成果都是从这间二十平米的实验室里出来的。如果留下这些半成品,要是让有心人拿去利用了,原主会更难受。
“你真的要走?”同事看着一件件被毁去的样本,“那以后你怎么办?没有哪个研究所比得上天鸿,他们也不可能给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比这里更好的条件了。”
“那你说,夺走了我所有研究成果的,是谁?”萧橙销毁了最后一件样本,回过头看向原主的同事,平静问道。
同事哑然,这些年萧橙研究出来的成果不少,如果天鸿没有将她的署名权夺走,萧橙早就应该在生物学术圈声名鹊起了。
“之前我不介意,我以为他们答应我的是真的。”忆起原主的记忆,萧橙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我已经放弃了三十项成果的署名权,这是第三十一项,他们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