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彦也不愿意回忆那屈辱的日子:“后来她说,她生于贫困,却不甘贫困,她有她的理想抱负。还说她过得苦。她偷听善人和家人说我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想让我带她去京城。还说我若是不答应,就要喂我砒霜,和我一起死!我家中还有祖母母亲,我爹的血仇害未报!我如何能和她去死?纵容心中不愿,我还是承诺她会接她回京。她剪了我护甲的一片,说留个物件儿,怕我食言。我果然食言了!可我凭什么接她回京?就凭她给我下药?我没杀了她,已经是仁慈!”
杏儿点头:“这事确实不怨你,是她心术不正。后来她怀了天儿,走投无路,回了村。她偷家里钱的事本就众人皆知,如今又怀着野种回来,我爹娘已经擡不起头了!她生下孩子,天天做着去京城的梦,逢人就和人家借钱,说要上京寻夫。说她给将军生了孩子,还是男孩儿,她要上京城过好日子了。可我们村的人,一辈子最远就只去过镇上!都当她是疯言疯语。天儿三岁的时候,我清醒了,回了我皮包骨头的身体。我猜她是受不了苦绝食死了。”
陈知彦想安慰杏儿:“她配不上你的身体。”
杏儿摇摇头,泪掉在桌面上:“配不配的,我已经被她毁了。家里人不认我了,村里人不愿意相信我,我被连累,被抓上这土匪窝,好不容易能下山,我二哥不让我回家,说我给家里丢人!丢人的不是我呀!我......我顶天立地活了一辈子,清清白白!那害人精只用了四年,就把我毁了!我娘说,人这一辈子都不能犯错!错一回就回不去了,更何况她做下那么多错事!我倒霉,她占的我的身体,活该我替她担了这许多罪名!行!我认了!我也不再解释了,说了也没人听!可好不容易我在这土匪窝里站住脚,老夫人看我不错让我进屋伺候,还有人不嫌弃我带个孩子,愿意娶我。可从前的事不知怎么让人知道了,老夫人不要我了,再没人愿意娶我了。”
陈知彦觉得乔姑娘太可怜了:“你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可不是!”杏儿太同意这句话了!
“我死心了,什么嫁人,我这辈子也不嫁人了!我就带着天儿,我们两个活!可你出现了,先是要杀我,后来天儿要跟着你走。我们本来已经下山了,我想带着他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新开始。可天儿不愿意,我就想着把他送回来,这孩子我也不要了!可回来就看你快死了,只好救了你。”
“乔姑娘,你不欠我的,是我亏欠你。”陈知彦实话实说。
“我当然不欠你!是害人精害的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要我做妾!你要我做妾!凭什么?荒年灾月我爹娘都没说把我卖了!我一个勤勤恳恳的良民百姓!我又不是娼妓奴仆!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下去!凭什么给人做妾一辈子擡不起头?”
陈知彦这时猜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就是按本朝历法,纳良妾也是要父母同意,上报官府的。
自己一句话就让乔姑娘跟自己走,这和劝人淫奔也没什么两样。
确实是侮辱乔姑娘了。
“在下错了!”陈知彦起身站直,诚心鞠躬道歉。
杏儿抹了一把脸:“我知道,也不都是你的错。你是把我和那害人精当成一个人了!可谁能不把她和我当成一个人呢?这事儿也不都怨你。其实也怨我!我就不应该认下她做的事!我乔青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凭什么替她认错?凭什么任凭人们指指点点?我知道,你今天若是不相信我,可能我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即便相信了我,也有可能因为这妖异的事情把我送官或者当我是疯子。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说明白!我就是莫名其妙受了害,受了委屈,毁了一辈子!我也是苦主!”
陈知彦用力点头:“是,姑娘说的是,你也是让害了!你放心,我相信你,不会把你送官,也不会当你是疯子。我带你回我家,好好照顾你后半辈子。”
“什么?”杏儿怒道:“我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是让我给你做妾?”
“不是不是!乔姑娘。是我没说明白。我是单纯可怜你,想帮你。你看你父母不接纳你了,天儿跟我走了,你一个弱女子,即便你勤劳努力,这我绝对相信,你能养活自己。可你还是要面对世人的眼光啊!而且这世上不只有良善之人,还有大奸大恶之人,若他们想害你,你个弱女子,如何躲过?不如你跟我回京,我家大业大,你一口吃的我还是供的起的。起码你离了这是非地,也有我保护你。也算是能安稳一生。”
杏儿听明白了,陈知彦是发善心,想收留自己。
她摇摇头:“陈将军,我和你说这些,是不想你继续误会我。至于我将来的日子怎么过,我都不担心,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只希望你好好待天儿。你我今后互不相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