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风先把她送回宿舍,接着下楼洗澡,她跟在身后。许沐风一停,她也跟着停。
“芷伶,怎么不在宿舍待着?”
“我得帮学长守门。”
许沐风轻笑,用上哄小孩的语气,“不用,逗你玩的,你回去睡。”
黎芷伶执拗地摇头:“学长,我们约定好的。”
许沐风无奈一笑:“好。”
月明星稀的晚上,她站在门口,仰望天空,月亮像要凑到跟前来与人畅谈,落到她面前的树影里,落到她身后的泥墙上,落到她伸出的掌心里。
想到来这之前,他万年不发的朋友圈里溘然出现一条动态,几张简单的照片。照片上有他和友人的聚餐合照,也有Queen乐队携手亚当·兰伯特在7月巡回演唱会的门票。
她本以为按他的性格,会将和她相关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如今看来他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狭隘。
这里月光透亮,不知道温哥华的月光怎么样。
“Miles,不进来坐坐?”一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的白人男子用英语问。
“不,Richard,我出来透透气。”阳台上,纪明谦擡头望向天上那一轮月光,又低头摇晃杯中红酒,凝视那轮光华陷入红酒旋涡里又再次浮上来。
Richard说:“你这次过来,除了推动你公司相关的电竞游戏出海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纪明谦垂下眼睑,云淡风轻地笑笑:“怎么说?”
“Miles,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来逃避什么。”Richard背靠栏杆。
纪明谦避开他的视线,那抹月光再次落入眸中,“Richard,我以为你不是那种扫兴的人,什么时候修的心理学?”
Richard说:“当医生这么久,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见多识广。”
纪明谦漫不经心地与他碰杯。
“lilith最近也来温哥华出差,明天约我见一面,如果你想去也可以去。”Richard眉飞色舞地调侃,“看来这几年,她依旧对你念念不忘啊!”
“她约你见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Richard怔忪,片刻擡手拍拍他的肩,唇边带上戏谑的笑容,“Miles,你以前可不这样,不说来者不拒,至少不会让漂亮的小姐伤心。这几年你经历了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纪明谦拂开他的手,“Richard,看来你当医生还是当得闲了!”
Richard双手慵懒地举到头顶两侧,“好好,我不说了!你透透气,我先进去。”
纪明谦倚在栏杆旁,遥望都市的车水马龙,记起前几天从贺扬那儿听来的消息。
她和许沐风去了H省支教。
贺扬为他抱不平:“谦哥,小嫂子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才和你离了多久?”
他那时就在想,许沐风于她而言,是不是算得上符合所有期许的结婚对象。
不同于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意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苦果。
离婚后,他每到傍晚总会生出去看她的念头,以前总接送她上下学,现在早晚闲下来反倒不习惯。
他总告诉自己,分明是她嫌弃在先,他为什么还要惦记?
一次次傍晚去看她时,她平静的生活促使他的恶念日渐生长。他愈发想找寻她的崩溃瞬间,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不好过?
可当看见她孤身一人在雨中抱膝痛哭,他恍然惊觉,难以承受的折磨并不来源于她的狼狈,而来源于她的痛苦。
他终究还是,失控了。
不愿在国内四面八方地听到她和许沐风的消息,这是他第一次狼狈出逃。
她说和他在一起忘不了痛苦,那和许沐风在一起能忘得了?
他怕听到她的消息,又怕她忘记他的一切。于是发了一个朋友圈动态,被韩章等人嘲笑许久。
彼时,黎芷伶盯住手机上男人的照片兀自出神,只有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她才敢明目张胆地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
少顷,门后传来脚步声,她收起手机,与许沐风一同回宿舍。
次日,她和许沐风由一名学校老师带领熟悉校园环境,得知这所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大概只有五六个学生。
小学六个年级,每个年级都有一到两个老师包班。这些老师大都上了年纪,但其中却有一个异类,叫肖云的年轻男人。
也是带他们熟悉校园的老师。
“黎老师教五年级语文、英语、音乐,许老师教五年级数学、美术、信息技术以及体育。五年级有六个学生,所有学生还请两位老师全权负责,有什么别的特殊情况,两位可以来找我。”肖云说。
“谢谢。”她和许沐风异口同声地说。
两个人包班整个年级,她只在新闻里看到过,现在亲自体验难免有些紧张。
次日,第一天上课她才明白肖云所说的全权负责是什么意思,因为有一个学生没有来。
班上成绩最优异的一个孩子,没有来。
她课间照档案上的电话打过去,刚一接通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用方言在吼:“干什么?”
孟禾村的方言并不难懂,她依稀能够辨认清楚意思。
“你好,请问是谈思思同学爸爸么?谈思思同学今天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来学校?”
“没什么原因,她不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