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伶反复看屏幕,屏幕上除了他回的一个好字外,再没有新的消息。
他这么好说话,她倒有些不习惯,想他是不是中午饿着了,毕竟这几天纪爷爷吩咐送去的饭菜确实符合字面意思上的清汤寡水。
她开始练习视译,不是看漏行就是看错行。
最终,她还是走出房间,到厨房给她带了些肉食和蔬菜,接着蹑手蹑脚地摸上三楼。
还没靠近,又再次扮演尴尬的听墙角角色。
“爷爷,您知道我想要什么。”纪明谦冷笑一声,“他要是做不到,不是还有他的另一个儿子?再不济,偌大个纪氏人才济济,未必找不到人。”
“混账,你这说的什么胡话?你弟弟年纪小,怎么能担此大任?”纪老爷子气急,半晌又舒一口气,语气中含有一丝沧桑,“明谦,当年的事情你父亲也是出于无奈。”
纪明谦轻蔑一笑,“利益至上的道理,我小时候已经清清楚楚。可爷爷,人心不是利益长的。”
纪老爷子叹口气,强势的语气带上无奈的祈求,“明谦......爷爷知道你本事大。”
“爷爷,不是您说过,纪家人要有情,更要无情。”纪明谦身处黑暗中,自嘲一笑,“我现在就是按照这条原则行事。”
“明谦!”
“一直以来奉行的,一定是对的?爷爷,那场大火烧了很久。”
纪老爷子没再出声,她看到一位年迈的老人褪去满身强硬气场,佝偻背脊,蹒跚离开。
她悄悄接近禁闭室,蹲下来,推开铁门上专门用来送食物的铁槽,“我来了。”
纪明谦没有感到意外,仅问一句:“怎么这么快,不是在练习视译?”
“快点吃吧!”她摸摸鼻尖。
须臾,禁闭室内传来不满的声音:“不是让你帮忙带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怎么带这些东西?”
“不好吃么?”不可能啊,中午才做出来,应该新鲜。
“太腻味。”他塞一口牛排。
“西红柿鸡蛋面清淡,没这个好吃。”她垂眸浅笑。
“大鱼大肉吃多,清淡点不错。”纪明谦语气毫不在意。
“寒假里有什么打算?”他问。
“学院里教授有个项目,我去帮帮忙。然后,还要准备教资面试和韩素音翻译大赛。”
纪明谦笑起来,嗓音如清风掠过山岗般轻快,“也是,你向来认真努力。”
“这样努力不好嘛?”上了大学后经常听到出身决定论,黎芷伶一直想问,即便每个人活在巨大的差距中,努力本身难道不对?
“没说不好,你很好。”温柔坚定,目标明确,像一根随生活摧残仍旧屹立不倒的小草。
“那里面黑嘛?”她看过,里面只有一个窄小的窗子,大白天室内也不采光。
“不黑怎么叫小黑屋?”纪明谦背靠在铁门上,黑暗中唇角微弯,“你是不是傻?”
她背靠铁门,抱住双腿,“刚才拿鞭子下楼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和纪爷爷的对话。”
“嗯?”他疲惫的声音夹带有似砾石摩擦般的沙哑。
“为什么会起大火?”
他浅笑几声:“没什么,小时候被人绑架,那个绑匪看我长得迷死人,点燃炸药以前放我跑了。”
“所以你要是看脸喜欢我,很正常。”
铁门上传来几声轻敲,流露些许嬉弄的意味。
“那你最后怎么跑出来的?”她皱眉。
他说得轻巧,“跳楼。”
“那样多危险!”
铁门上又轻敲几声,“不是有句老话,祸害遗千年?我命大。”
所以你啊,不用为我担心。
“那你一定很辛苦。”她唇线抿直,无声地叹口气。
“辛苦个der,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正如你所说,比许多人足够幸运,没必要一天天无病呻吟。老头让我面壁思过,你还真来陪我忆苦思甜?傻不傻!”
曾记得当时陈建的话没说完,她知道那年不止一场大火那么简单,只不过他能够开始信赖、开始倾诉、开始展露情绪,于她而言,弥足珍贵。
“哦。”她唇边漾起笑意,脑海中灵光一现,“其实我好像也被关过小黑屋。”
“是嘛?什么时候,犯了什么事?”他来了兴致。
黎芷伶回忆过往,笑容渐渐凝固。
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被关过?
搜寻记忆,分明没有,可为什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猝然,她一只耳朵开始耳鸣,无形的啸叫声一步一步扩大,直抵脑部神经,传来一下又一下如刀绞的抽痛。
越想越痛,越痛越想,她似乎开始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想。
“嗯哼。”她双手抱头蜷在一起。
“怎么了?”纪明谦听到声响问,“又想搪塞?”
良久,外面寂静无声。
他好笑,右手穿过送食物的格子伸出去推推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说,别不好意思。”
纪明谦推了一两下,倏然察觉不对,“伶伶,伶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