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八点左右,她接到一通电话,来自方知灼。
“芷伶,明谦喝了点酒,你来接下他。我把地址发给你。”对面的通话一直没有挂断,像是在等待她的答复。
她本想说让他们雇个代驾送回来,可内心的情绪作祟,思索再三,答道:“好。”
夜色清幽,与别墅内火热的派对氛围相互碰撞,演绎出繁华都会的新篇章。
阳台上,方知灼挂断后,举起电话朝旁边扬扬,“她说来,放心了?”
纪明谦双手撑住护栏,“多谢。”
方知灼收起手机,背靠栏杆,双手抱臂于胸前,兴致勃勃道:“你知道,我、贺扬、阿章曾经打过一个赌,贺扬为此输掉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然后他向我和韩章兜售歌剧票,韩章又二次转手给了言攸和许家老二。”他睨一眼方知灼,“知灼,我对你们的赌约不感兴趣。”
“行吧。”方知灼站直身子,“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今天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芷伶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别是有吕小姐在。”
他对上方知灼审视的目光,“所以她今天没有来。”
“明谦,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方知灼笑着拍拍他的肩头,“给你一点空间,你自己慢慢思考。”
方知灼走后,清凉的夜风吹散微醺的酒意,头部微疼,他揉揉太阳xue得以缓解。
身后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他随性慵懒地出声:“你怎么来了?”
吕知宜眸中难掩欣喜,“明谦,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从不穿高跟鞋。”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带她去参加贺扬的生日派对,不止一次见到她穿着高跟鞋七拐八拐走得不利索,仿佛鞋子天生跟她有仇似的。
可她又犟又好面子,宁愿自讨苦吃也什么都不说,回去的路上他看到她的后脚踝被磨出小水泡。
吕知宜面色落寞,目光换上缱绻的忧伤,“你知道,我回国以来一直想好好找一个机会和你谈谈,可你一直在躲着我。”
“小宜,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他嗓音清冷,含上些漫长时光淬炼过的沧桑,视线落到吕知宜身上,“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我并没有躲着你,而是觉得没有再见的必要。你当年做出的选择成就了你现在过的日子,这对你而言来之不易,我希望你继续走自己的路。”
“你在怪我当年抛弃你一走了之,还顺便拉上许沐风演了一场戏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他,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像是想要印证自己心里的猜想。
舒爽的凉夜常常能激发人的真实情绪,纪明谦语气坦荡荡:“你这句话说得也没错,当初我确实怨恨过你。你不认可我独立门户开游戏公司的想法,在爷爷打压我之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你只记得吕家当年出现变故,没人能帮你,你只能为了家族和事业出国避风头,可你还记得我在你出国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
吕知宜眼里现出水光,眼睑低垂,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你说让我放心,你有办法帮我度过难关。可当时吕家的情况不是那么......”
“是。”他笑出声,悠长的声音冰冰凉凉,与夜风融为一体,仿佛从多年前传来的一曲渺茫的歌声,“你们家贪图蝇头小利爬上位后遗留下来的问题,一经揭发查证后确实很棘手,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方法。我家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年,人脉四通八达,涉及各个领域,再棘手的事解决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吕知宜倏忽睁大美眸,“你......”
“小宜,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当年往事,令这一切随风而去,“其实你出国前一晚,我去求了爷爷,他也答应帮忙,只是有一个条件。”
吕知宜唇畔逐渐开始剧烈地颤抖,情绪即将喷薄而出,“是什么条件?”
“他让我放弃自立门户的念头,回到纪氏。我答应了。”
“我答应了”这四个字彻底将吕知宜打入万劫不复的谷底。
她起了哭腔,心底爬上一丝痛彻心扉的悲伤,在他的眼里确实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可还是不甘心,“之前我去你家时,你明明还记得我橙汁过敏。”
“涉及人命的事情,我从不含糊。”他移开视线,“如果她橙汁过敏,我也会阻止她喝下那杯橙汁。”
“我明白了。”吕知宜忍住喉头哽咽,视线落到别墅外面匆匆忙忙赶来的那个女孩身上,情不自禁地问:“我和她有什么不一样么?”
纪明谦凝视楼下那个在铁门外打开手电筒,猫着腰找门铃的姑娘,目光瞬间柔和,“你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两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转转手腕,离开阳台,最后送出一句话:“小宜,祝你生活顺遂。”
吕知宜站在阳台上吹了很久很久的凉风,看着楼下那个女孩一步一步走进别墅。
在来的路上,黎芷伶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种可能性,最后归于一种:纪明谦醉酒闹事。
鉴于曾经见过他醉酒时说话无遮无拦,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
她在别墅一楼没找到他的身影,只遇上宋浅浅、韩章等人。
方知灼领她去角落里一个长沙发就坐,沙发的另一端坐着贺扬。
贺扬垂着头,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刷上一层天然的忧郁。
宋浅浅给她递来杯白开水,顺着她视线看去,啧啧道:“大头,你别管他,他今天有点疯。爱而不得的男人最可怕。”
黎芷伶会意,刚喝完一口,看到纪明谦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走起来脚步略显虚浮,酡红的脸上难掩疲态,意料之中的喝了酒。
她起身本想迎过去,不曾想下一秒手中的杯子被人强势夺过,一把摔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混杂惊恐的尖叫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她本能地用双臂挡住头部,有飞溅的玻璃渣划过手背。
火辣辣的刺痛之中,她听到有人说:“你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