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39%
她想抽回左手,被他牢牢控住。
一来一回间,她手上鲜红且狭长的伤口像要在下一秒裂开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弄疼我了。”
他登时卸掉气力,然则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又快速捋上她右手的袖子。
右臂上依旧是斑驳乌青的伤痕,只是没有左臂那样密集。
他一动不动地握紧她的右手,眼中盛满执拗和震惊,目光在她脸上和手臂间逡巡,紧皱的眉峰泄露出紧张,“这是...?”
她想,他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向来众星捧月,应该体会不到人在习得性无助时的绝望。
手上有这些伤疤的人,有时候会被当成怪胎。她记得,初三时转学去了一所新学校,向来热情大方的新同桌偶然瞥见她手上的伤疤,对她退避三舍。甚至于,后来班主任每周都要找她谈话,这种奇特的关心常常产生鱼儿离开水般的窒息感。
直到有一次,她听到同桌和别的同学讨论,说她这种人脾气一般比较偏激,不要和她接触过多。同桌还说,班主任背地里曾经叮嘱,不要惹她不开心,可能哪天出事。
于是,从高一起,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她都只穿带袖的衣服。
直到上大学,她能用遮瑕将伤疤遮住,才能勉强穿短袖。
目光凝视双手的伤痕,她笑着对上他的眼眸,“没什么,过往战绩的勋章。”
纪明谦对上女孩水汪汪的笑眼,心弦瞬间触动,心湖上泛起惊涛骇浪。
这么多的疤痕,该有多疼?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黎芷伶仍然笑着,思索许久这个问题,这个经年以来依然成谜的问题。
“不知道,她们说只是和我闹着玩的。”黎芷伶目光停留在雪白的病床出神。
人性的黑暗面在没有社会化影响的掩盖下,恶意时常最大化。
“你和别人说过这件事了么?”他思绪如一团乱麻一样难解,平生第一次尝到酸涩难受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难怪她夏天里经常穿长袖,也难怪当初方知灼目光晦涩地让他看一眼她的手臂,更难怪那时他刚碰到她的手臂,她表现出一种警惕的姿态。
“说了。”她垂眸,眼眶渐渐湿润,笑意依旧,“不过那些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我。”
从侧面来看,女孩唇角勾起,可是周身气质低迷。
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知道插科打诨在这种情况下不合适。
“我给你安排最好的祛疤手术。”
她摇头否定,“不了,我习惯了它们的陪伴。”
就像接受当年那个软弱无助的自己。
“钱不是问题,你的股份分红也应该到账了,怎么还这么抠门?”纪明谦道。
黎芷伶笑出声,眼角慢慢地溢出泪水。
纪明谦看她笑出泪来,语气郑重,“你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多伤疤在手上还是不好看。”
他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白皙手臂上的这些疤痕碍眼。
第二天,他立马给她安排最好的手术,将双臂上的疤痕尽数去除。
手术室外,他眼中的挣扎与愧疚让她不再对祛疤手术过多微词。
他是真的很努力,也很大方地在为当年纪黎两家的错误补偿她。
她进手术室时,他还站在门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对医生碎碎念,“动作轻点,她怕疼。”
医生将门关上,吐槽:“这种祛疤手术哪能是人为控制疼不疼的?”
黎芷伶笑:“您别管他,他就这样。”
手术室外,纪明谦握住手机来回踱步,实在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欺负她这么一个乖巧的姑娘?
手机蹙然震动,是贺扬的来电。
“谦哥,事情查明白了。”
纪明谦坐到走廊旁边的椅子上,“谁做的?”
“谦哥,你是说帖子还是厕所那事?”
“全部。”他闭上眼,左手揉揉眉心,在病房陪护一晚上,沙发太小伸展不开,睡也没睡多久。
“那帖子的IP属地查到了,就是小嫂子她那个叫蒋安琪的舍友。”贺扬停顿片刻,越说越气愤,“这里面有些门路,我二叔那边办妥了,现在可以走正常程序,至少让她留个案底,让她欺负老实人!”
“厕所的那件事?”
“监控视频里显示,是小嫂子同系大一的两名学生。视频里还出现了言攸,不过言攸对这事毫不知情,还帮忙把小嫂子送到医院。”
“打住,贺扬,有点欲盖弥彰。”纪明谦倏忽睁开眼,眸光沉静,右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慵懒而又矜贵的气质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谦哥,这次是真的,言攸清清白白。”贺扬忙扬声道,随后声压逐渐弱下来,“而且,我觉得谦哥你对言攸成见有些大,言攸其实一直以来也没对小嫂子怎么样,而且言攸她——+”
“好了,麻烦你办事,钱随后到。”纪明谦随即掐断电话。
黎芷伶做完祛疤手术的次日,就被纪明谦风风火火地拉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