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幽冥,便是从一个黑夜迈入另一个永夜的世界。这里虽没有白昼,但也不全是黑暗。那漫天团簇的鬼火就是光亮来源。每一团鬼火都盛放在一盏四四方方的白纸灯笼里面,看上去像漫布天空的灯盏,永不熄灭。
而冥府位于鬼城的上空,由天灯所指引。
迟晚随着青衣童子行至府衙,左右皆有铁衣护卫。那青衣童子是冥王的近身侍者,无须冥府的通引官通传引路。青衣童子将两人引至一处宝殿,金甲鬼兵侍卫手持大刀护卫在宝殿左右。
宝殿庄严,匾额上书几个烫金大字:森罗殿。
森罗殿内,正座的正前方垂着珠帘,后面宝座上坐着一人。看不清脸,但迟晚直觉,这就是幽冥之主——阎王。
迟晚停步于殿下,两位青衣童子上前卷起珠帘,宝座之上的阎王头戴玉冠,衣着青色衮服,手执寒玉珪。不知其年岁几何,相貌英俊,自有不怒自威之威严。
阎王下首立着一位身着黄金锁子甲,手执一把大剑的鬼将,迟晚与之相视须臾,总算认出这名鬼将便是昔日在竹林里与钟意打斗的人。
迟晚与这位鬼将并不相识,却见他目光和煦,肃然的脸上竟露出微笑,对她微微颔首致意。迟晚正自稀奇,忽听青衣童子喝道:“大胆迟晚!见到阎君还不行礼!”
“见过阎君!”
迟晚从善如流,立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阎王问道:“你来此所为何事?”
迟晚当下将九州灵族遭人买卖的事说了一遭,又说到交易场所设在幽冥之畔亡渡河一事。
听罢,阎王猛地一拍堂上惊木,道:“竟有这样的事?想来你是有证据证明确有此事?”
迟晚上前一步,躬身道:“禀阎君,我亲眼见到亡渡河沿岸的一处私密场所里确实在做这样的交易。”
阎王随即吩咐旁边的判官,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彻查过后,再行定夺!”
判官道:“下官领命!”
迟晚随青衣童子退出森罗殿,才下了云梯,忽闻身后有人道:“慢着!”
迟晚回首,见是那位鬼将,诧异间见他略一躬身,先互通了姓名,才道:“恕我冒昧,敢问姑娘可识得一个名为镜辞的年轻男子?”
迟晚点头,问道:“不知游奕将军与镜辞有何关系?”
游奕道:“我生前曾十分仰慕镜公子的为人……”
原来游奕便是当初未央国的左护卫大将军,而彼时镜辞身为未央国的国师,与游奕有数面之缘。后来太子被邪煞追杀,镜辞自告奋勇代替太子隐居别院,以身代死,游奕十分钦佩其为人。
未央国最终还是覆灭,游奕也因生前的忠君、忠勇的品性被阎王破格纳入麾下,做了鬼将。因记挂镜辞,游奕曾请判官查过生死簿,镜辞不在其中,他便知镜辞尚在人世,只是职责在身,无暇分身去探听镜辞的消息。
游奕说完,又问及镜辞的近况。
“他一切都好!”迟晚答完,又问起,“可你怎知我认识镜辞?”话音刚落,忽见游奕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顶,迟晚若有所感,擡手拔下发髻中的金钗,“莫非……”
游奕笑道:“不瞒姑娘,这支金钗正是当初镜辞托我找名匠打造。样式和材质均由他亲手所制、所选,这样的发钗,世间只此一支。”
迟晚不假思索道:“既然你知晓金钗的来历,那……这支金钗当真是他特意打造了用作定亲的?”
这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游奕道:“这我就不知了。不过,镜辞既已将金钗送给姑娘,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迟晚忙道:“误会,这是他暂时寄存在我这儿的,并未言明送我。”
“……这样啊。”游奕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忽然正色起来,“说来惭愧,我还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迟晚道:“将军不妨直言。”
游奕道:“是这样的,幽冥丢了一个女子,名为盼青。我想请姑娘留心她的下落,若有消息,告知我一声。”
这个丢字很有灵性,迟晚立即明白过来,怕是逃走才对,却用丢来掩盖。
迟晚问起盼青的来历,游奕言简意赅道:“她生前曾是夜国的公主,后来在夜国被覆灭的前夕拜入仙门修习,死后成了孤魂野鬼。”
迟晚顿时了然,道:“盼青是何模样?”
游奕道:“说来惭愧,那盼青死前面部被毁,而她变化多端,就连我们也不知她如今的真实样貌。”
迟晚道:“那你岂不是在为难我,不知相貌,就算我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