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机
殿下,莎乐美·冯·海德拉的声音从主桅后传来,她抛着新换来的燧发枪子弹,再看下去,伊瑟克那小混蛋该把船开进水母群了。
艾德里安立刻收回目光:我在看海图。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上面用银墨水标注着前往珊瑚峡谷的航线,正是伊瑟克昨晚熬夜绘制的,在预计到达时间旁边画了个戴着王冠的小太阳。
莎乐美挑眉:哦?海图上是不是还画着殿下专属观鱼台?
艾德里安的耳根微微发热,幸好海风够大,吹得他脸颊冰凉。他确实在海图角落看到了那个笨拙的简笔画——一个漂浮在珊瑚丛中的平台,旁边写着用最好的白橡木搭建,防扎脚。
前往珊瑚峡谷的航程比预想的更顺利。北大洋的季风仿佛受到了海神的祝福,将淫尾海妖号推得飞快。伊瑟克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捧着一本破旧的《七海鱼类图鉴》,蹲在艾德里安身边喋喋不休:殿下,您看这彩虹鹦鹉鱼,鳞片比您王宫里的宝石还亮!还有这温和海牛,据说会对着月亮唱歌——
伊瑟克,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再把口水滴在我的航海图上,就去擦一个月的甲板。
伊瑟克立刻捂住嘴,紧张地看着海图上的水渍,然后掏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激动了,想让您看到最美的珊瑚峡谷——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被打扰的感觉,甚至有些期待每天清晨伊瑟克端着安德烈大师特调海藻粥(他已经学会了在伊瑟克递过来时,面不改色地倒掉一半)闯进来的时刻。
第三天傍晚,淫尾海妖号驶入珊瑚峡谷外围。海水从深蓝渐变为清澈的浅绿,透过船舷能看到海底斑斓的珊瑚礁。伊瑟克兴奋地爬上主桅,对着
艾德里安走到船舷边,果然看到成片透明的珊瑚在海水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水面,将它们照得如同凝固的月光。这是他从未在王宫里见过的美景,比任何画师的作品都要生动。
真美...艾德里安轻声感叹。
伊瑟克不知何时从桅杆上滑下来,手里捧着一束奇怪的花——那是用海底生长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海草扎成的花环,花瓣上还挂着水珠。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像献宝似的递过来:殿下,送给您!这是海月花,只有珊瑚峡谷才有,我潜水去采的!
艾德里安愣住了。他看着那束带着咸腥味的海草花环,又看看伊瑟克湿漉漉的头发和期待的眼神。
你潜水去了?艾德里安没有接花环,而是皱起眉,珊瑚峡谷的水流复杂,很危险。
伊瑟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咧开嘴:没事没事!我水性好得很!您看这花,多漂亮,跟您很配!他把花环往前送了送,水珠滴在艾德里安的袖口上。
艾德里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他接过花环,触手一片冰凉湿润,淡紫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海藻的清香。下不为例。他低声说,语气却没有了平时的严厉。
伊瑟克立刻笑开了花,像得到了天大的赏赐:是!殿下!
艾德里安将花环放在海图桌上,淡紫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他能感觉到伊瑟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带着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珊瑚峡谷的夜晚来得格外温柔。艾德里安站在甲板上,看着漫天繁星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珊瑚礁在水下发出微弱的荧光,如同另一片星空。伊瑟克抱着双臂,远远地站在舵轮旁,假装看星象,实则目光频频飘向他。
在看什么?艾德里安转过身,故意问道。
伊瑟克猛地回头,差点撞到舵轮:没、没看什么!我在确认航向!对,航向!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想起在水手镇时,莎乐美说的吃醋。他当时只觉得荒谬,此刻却莫名地想靠近。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伊瑟克几步远的地方。
海风带来伊瑟克身上熟悉的海盐和朗姆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月花的清香——他大概是采花时沾染上的。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紧张得握紧栏杆的手,突然想起在贵族礼仪中,亲近的人会用脸颊轻碰表示友好。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未对任何人做过这样的动作,即使是在王宫里,也只是敷衍的颔首。但看着伊瑟克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轻轻向前倾身,用自己的脸颊,快速而轻柔地碰了碰伊瑟克的脸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艾德里安能感觉到伊瑟克脸颊的温度,带着海风的微凉和一丝灼热。他迅速退开,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敢看伊瑟克的表情,转身就想走。
殿...殿下?伊瑟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如同被海妖的歌声迷惑了心智。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主舱。他靠在门板上,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是被珊瑚峡谷的美景蛊惑,也许是被伊瑟克那束笨拙的海草花触动。
而甲板上的伊瑟克,则彻底僵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残留的、属于艾德里安的温度,他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茫然,大脑仿佛被扔进了漩涡,一片空白。
船长?本端着夜宵走过,看到伊瑟克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问,您没事吧?撞到头了?
伊瑟克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本...刚才...殿下他...
殿下怎么了?本紧张地问。
伊瑟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好像...被殿下碰了脸颊?是真的吗?不是做梦?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是真的!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伊瑟克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自己的船长室跑,留下本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
从那天起,伊瑟克·德莱斯切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只要艾德里安靠近,他就会大脑短路。
第一次短路是在第二天清晨。艾德里安去餐厅吃早餐,刚坐下,伊瑟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走过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殿、殿下,您的早餐...
艾德里安接过碗,随口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伊瑟克立刻立正,结果手一滑,自己的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狼藉,大脑再次空白,只能呆呆地说:对、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艾德里安看着他慌乱道歉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下次小心点。
伊瑟克却好像没听到,只是盯着艾德里安的脸,眼神呆滞,直到本过来收拾残局,他才如梦初醒。
第二次短路是在勘察珊瑚峡谷时。艾德里安戴着伊瑟克特意为他做的观鱼潜水面具,潜入水中。伊瑟克不放心,也跟着潜下来,在他身边保驾护航。
艾德里安被一群色彩斑斓的鹦鹉鱼围绕,忍不住向伊瑟克比了个漂亮的手势。伊瑟克看着他在水中微笑的样子,阳光透过水面,在他发间跳跃。
艾德里安游近了一些,想和他分享眼前的美景。就在这时,伊瑟克的大脑再次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他看着艾德里安靠近的脸,看着他因为戴着面具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样子,却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
艾德里安见他没反应,疑惑地歪了歪头。伊瑟克看着他这个动作,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手脚一乱,差点呛水。幸好他水性好,及时稳住,却也吓得不轻。
两人回到船上后,艾德里安摘下潜水面具,忍不住问:伊瑟克,你今天怎么了?在水下好像不太对劲。
伊瑟克擦着脸上的水,眼神躲闪:没、没什么!可能是...可能是水太凉了!对,水太凉了!
艾德里安挑眉,显然不信。但看着伊瑟克通红的耳根,他也没有追问,只是说:下次不舒服就别下水了。
我没事!伊瑟克立刻反驳,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他看着艾德里安无奈的表情,心里懊恼极了。他怎么回事?不就是被殿下碰了一下脸颊吗?怎么就老是大脑短路呢?
莎乐美很快发现了伊瑟克的异常。她看着伊瑟克在艾德里安面前频频失态,先是把墨水瓶打翻在海图上,接着又在指挥水手时喊错了方向,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