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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2 / 2)

“你打算把自己饿死在这儿?”莎乐美靠在门框上,审视着他,“伊瑟克那混蛋是做了蠢事,但你也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

艾德里安放下勺子,声音沙哑:“这不关你的事,莎乐美船长。”

“不关我的事?”莎乐美冷笑一声,“现在整个船队都被你们俩搞得死气沉沉,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伊瑟克那家伙把自己关在船长室,三天没出来,连朗姆酒都不喝了,活像死了爹娘。你呢,把自己关在这里,跟个活死人一样。你们俩是打算用冷战把船冻沉吗?”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一块漂浮的冰山,那冰山的棱角锋利如刀,像极了他和伊瑟克之间现在的关系。

“我知道你生气,”莎乐美走近,声音放软了些,“伊瑟克有时候是很混蛋,他习惯了用抢劫解决问题,没想过那艘船的特殊性。但你也看到了,他最后下令留下了物资,不是吗?”

“那又怎样?”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海盗,看到落单的船第一反应就是抢。我之前竟然以为……”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以为他会为你改变?”莎乐美挑了挑眉,“王子殿下,你还是太天真了。海盗就是海盗,就像狼不会因为你喂了它几块肉,就变成温顺的狗。”她顿了顿,看着艾德里安苍白的脸,“但伊瑟克……他对你不一样。”

“不一样?”艾德里安擡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是绑架我的方式不一样,还是抢我食物的方式不一样?”

莎乐美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伊瑟克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就把这个收下。”

艾德里安看着那个熟悉的鲨鱼皮盒子,里面装着那块曾经救过他们命的磁石。他没有去碰,只是低声道:“拿走吧,我不需要。”

“随你。”莎乐美耸耸肩,收起盒子,“不过我得提醒你,前方就是‘雾镜海峡’,那里终年被浓雾笼罩,罗盘会失灵,需要有人时刻盯着星象和水流。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别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

说完,她便离开了主舱,留下艾德里安一个人。

艾德里安看着桌上的空罐头,又看了看紧闭的舱门,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冷战还要持续多久。他只知道,他和伊瑟克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像那块被冰山撞裂的船板,无法再复原。

与此同时,“淫尾海妖号”的船长室里,伊瑟克正坐在堆满航海图的桌子前,手里捏着一枚从商船上捡来的、小女孩掉落的贝壳发卡。那贝壳被磨得光滑,上面还用颜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三天了。

从艾德里安说出“你让我恶心”那句话开始,已经三天了。

他把自己关在船长室,拒绝见任何人,包括莎乐美。他一遍遍地回想那天甲板上的情景,回想艾德里安冰冷的眼神和伤人的话语,每一次回想,心脏就像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知道艾德里安生气,知道他厌恶海盗的行径,但他从没想过,艾德里安会如此彻底地否定他,否定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那些在迷雾岛上的争吵,在小岛上的烤鱼,在群魔港的换装,在暗礁区的并肩作战……难道在艾德里安眼里,都只是一个海盗的惺惺作态吗?

“船长,”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莎乐美船长说,前方进入‘雾镜海峡’,需要您掌舵。”

伊瑟克没有回答,只是将贝壳发卡紧紧攥在手心,贝壳的边缘硌得他手心生疼。

“船长?”本的声音带着担忧,“您还好吗?”

“滚。”伊瑟克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这是他三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本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伊瑟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海面。他看到艾德里安的主舱窗帘紧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艾德里安时,那个穿着月白色丝绸、连鱼腥味都无法忍受的王子,到后来会跟着他在沙滩上捡贝壳、会在篝火旁笨拙地唱歌的“伙伴”。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改变,以为艾德里安至少不再把他当成纯粹的海盗。他甚至开始幻想,等找到七城岛,拿到足够的赎金,或许可以……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艾德里安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那个盒子——他害怕自己永远无法摆脱“海盗”的标签,害怕自己骨子里的“恶”会吓跑所有靠近他的人,包括那个他不知不觉中放在心上的王子。

他拿起桌上的朗姆酒壶,想灌一口,却发现壶里早就空了。他烦躁地将酒壶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伊瑟克·德莱斯切,”他对着空荡荡的船长室喃喃自语,“你就是个混蛋。”

是的,他是个混蛋。他绑架了艾德里安,强迫他适应海盗的生活,用抢劫来的东西讨好他,却从未真正考虑过艾德里安的感受。他以为只要对他好,只要保护他,艾德里安就会接受他,却忘了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和价值观的差异。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七城岛”位置,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就算找到了黄金之城,又能怎样?如果身边没有那个会皱着眉说“无聊”却又忍不住好奇的王子,那些黄金不过是一堆冰冷的金属。

“雾镜海峡”的浓雾渐渐弥漫开来,将“淫尾海妖号”和“绯红毒蛇号”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水手们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船帆,莎乐美站在“绯红毒蛇号”的船头,用六分仪艰难地测量着方位。

而“淫尾海妖号”的驾驶舱里,伊瑟克终于走出了船长室。他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他没有看主舱的方向,径直走到船舵前,从值班水手手中接过舵轮。

“船长,您……”水手有些惊讶。

“闭嘴,干活。”伊瑟克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水手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伊瑟克紧握着舵轮,视线穿透浓雾,却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他和艾德里安之间的裂缝,就像“雾镜海峡”的浓雾,暂时无法驱散。

但船必须继续航行,生活也必须继续。

他不知道艾德里安是否会原谅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做好一个船长的职责,带领船队穿过这片该死的浓雾,远离“死颅沙漏”的追捕,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七城岛。

至于艾德里安……

伊瑟克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也许,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他的存在只会让艾德里安恶心,那么他就离他远一点,远到艾德里安再也看不到他这个“混蛋海盗”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