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辞,你既然知道我的账是要算在你身上的,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担心呢?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滑稽的人,”他边笑,边用阴冷怨毒的目光盯着崔辞,“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心大之人!你难道不知我心中对你的恨意么?若真有人要替天行道,故意将我引来此处,也只会是叫我杀了你吧!”他好容易止住了笑,掏出丝质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随手扔在桌上,起身拍了怕崔辞的肩膀,走出门去。
膳堂内,剩下崔辞与慧伽二人面面相觑。
慧伽道:“他的意思,这佛顶骨杀手设下局,针对的是你——崔辞。”
崔辞一愣,拿起一块雪花酥,塞进嘴里,慢慢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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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浪费粮食,糟蹋福报,二人捡着柴绍衍食盒里的点心又饱餐了一顿。崔辞扔了原先打包的冷饼,重新替云想容打包了一份点心,他不知道她往日爱吃什么,于是每样都拿了些。慧伽等着他一一装好,揣着便一道踏雪往大雄宝殿走去。
屋外雪越下越急,山门渐渐被积雪埋去半截门槛。江心庙统共那么点大的地方,该搜的都搜了,只剩下大雄宝殿与柴烧衍的禅房未搜过。须知举凡庙宇,殿堂中央的位置往往用以石砌或夯土,底座厚重,天然适合挖掘地道,而且不会影响建筑稳固,所以庙宇正殿菩萨像身下的位置,常被修建地道,用于各寺庙藏粮、藏经或转移僧众之用。崔辞与慧伽对正殿这个位置抱有极大的希望,昨夜若不是柴绍衍突然出现,他们本该先搜正殿的。
外头阴霾雪天,大殿内不见阳光,只靠着晦暗烛火照亮,也是阴沉沉的,并不比昨天夜里敞亮多少。
崔辞慧伽二人进门,见檀香缭绕处,慈航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
“阿弥陀佛,”慧伽道:“原来方丈在此诵经,昨夜劳动方丈陪着我们检查寺庙,实在辛苦。方丈竟没在禅房里小憩片刻么?”
慈航睁开眼睛,起身相迎道:“年纪大啦,便也没那么多觉好睡。二人早上可用过早膳了?寒寺偏僻,香火稀薄,斋饭不过是些山间野蔬、糙米陈粮,实在怠慢贵客了。”
“无妨,”崔辞负手立于大殿中央,目光如刀,一寸寸扫过殿中墙壁与地砖,“昨夜叨扰了!”
慈航道:“崔大人查案至此,我等理当全力配合!只是不知诸位在小庙里查出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有。”崔辞快速回他,“但江心庙倒也并非毫无可疑之处,本官已经叫我那位姓李的侍卫渡江去接应巡检司来此。方丈若有什么线索,提前告知,否则等到本官查出什么,发现你有所隐瞒,到时是要治你隐瞒不报之罪的。”
慈航道:“大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遑论我是出家人,当慈悲为怀。城中有那么多无辜稚子失踪被害,老僧要是有线索,怎会不说与大人?”
“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崔辞不想再与他废话打哈哈,“昨夜我们在寺中搜得仔细,旁处都查过了,只这大雄宝殿还未细找,”他扭头看向慈航,“方丈,此刻我就要细搜你这正殿,应该没有问题吧。””
“大人要搜就搜,请自便就是,我一个孱弱老和尚,敢违逆大人的意思么?”慈航道:“只不过,崔大人若是再搜不出来,还请你们早点离开,请勿打扰小庙与庙中的贵客。”
“你倒是乖觉,那么就得罪了。”
崔辞走到佛像身下,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跌坐如来丈六金身,通体浑然,莲台纹饰严丝合缝,莫说藏人,便是一只蝇虫也无落脚处。他用手叩击佛腹,声音闷沉,显然是实心的。
他便又蹲下身,用指尖一寸寸轻叩佛像底座,底座下也无空响传来。再俯身贴近莲座,顺着莲瓣纹路细细摸索,想去寻找暗门开关。
且不提崔辞那头如何细细检查,这头慈航全无波澜,任由崔辞查找,他自个儿又回蒲团上坐着,闭目打坐。
慧伽观察他有持无恐,想着昨日崔辞推断方丈有假,唯恐冤枉了好人,决定试他一试,便也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彼时,只见案前香烟袅袅浮动,升至半空便渐渐散开。而那头崔辞敲墙摸砖的悉索声不断传过来,半晌,也未听他说话,慧伽便知他尚未发现任何密道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