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扑通一声跪倒,膝盖砸在地上闷响:“是是!小女是许艳红。”
崔辞道:“你瞧瞧这公堂之上,可有你认知之人。若是有,你就指出来,再将那日你与我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艳红哆哆嗦嗦擡头朝四周围挨个瞧去,直到她与高德安打了个照面,高德安触电似地猛然警醒,他这时才突然想起了她是谁了,顿时下意识撇过脸去。
“我认得那个人,”艳红指着高德安道:“他是柴府的大管家。就是他找到宝山,给了宝山银子,叫他来江宁府办事的。”
“办什么事?”
“先是给银子给宝山,让他来江宁府假装偶遇上小乙,吃饭的功夫将小乙灌醉,把那囚犯放跑了,那时我也在。小乙并未起疑心,反而给我和宝山一些碎银子当作盘缠,来到了上元县。后来又是这老头让宝山劝小乙绑架柴小姐,要去勒索他家那个什么宝贝的。”
崔辞道:“就是面前这个高德安?你可看清了?”
艳红点头:“就是他!我跟宝山在上元县住下后,又撞见过他几次,不会错。”
崔辞道:“宝山怎么与你说的?”
艳红想了一想,一句一句往外蹦出来:“宝山说是柴老爷吃饱了没事做,戏耍澜生玩的;澜生不会有生命危险,让我放心;说有钱人糟蹋钱,咱们有钱不赚是王八蛋;还说既然撞上这样好的机会,便要心狠手辣些,反正柴府的老爷也不是好人!”
“胡说!胡说!”柴绍衍终于坐不住,拍案而起,“这妇人。。人,是是哪里来的?!”他之前不知有艳红此人,这话似是在问高德安,又似是在问自己。
“她叫许艳红,跟宝山一样,都是柴澜生的同乡。”崔辞道:“你定是没想到本官能找到她吧。说来也是运气,只因你死活不愿来衙门里认尸,本官只能在各县衙张贴认尸的告示,那尸体上穿着女子的彩袜,本官知道这艳红乃是个大足女子,既没有找到她的尸体,那么她十有八九还活着,只是藏匿在江宁府不敢现身。于是,本官命方森每日在各县衙认尸的告示牌前头撒下薄薄一层石灰,若是遇上大足女鞋的鞋印,便命人秘密跟踪。一连十几日下来,艳红的鞋印时常出现。方森派人跟踪了去,只几天下来,便锁定了她。你如何授意宝山陷害柴澜生,放跑囚犯,绑架柴小姐种种,她都说了。与本官所料,也大差不差,”崔辞望向柴绍衍,“柴绍衍,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若不是你从中作祟,澜生与柴小姐怎会落到如今下落不明的境地?”
“崔辞!”柴绍衍咆哮,他的脸由白转红,太阳xue上的青筋暴起,“你从大街上拉了个贱婢。。。婢就诬陷我?!我不认!我不认!”他猛地掀翻面前的桌子,“我堂堂世宗柴荣之后。。。后!竟被你等宵小之辈。。。辈欺辱!”他大口大口喘气,几欲气绝。
“柴绍衍,你自诩出生高贵皇族,怎地如此不知要脸?事到如今,人证物证齐全,你竟像地痞无赖般抵赖起来。”崔辞望向柴绍衍那张濒临崩溃的脸,不屑地一笑,“此案你虽未杀人,但用心之险恶尤胜杀人,因为你诛心。你以操控柴澜生与柴琼鸾来满足自己扭曲的内心,你费劲心力将自己打造成为一个无辜的,受尽损害之人,并且你让他们觉得,你所遭受的损害皆是来源于他们的过错。他们总对你感到亏欠,内心惶恐难安,便可以永远受你控制,被你践踏,永远在你面前擡不起头,你所享受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为了陷害澜生,你花了许多银子,又陷害他,又救他,既资助他,再摧毁他,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对你而言,这银子花得甚是值得。细想想,这天下曾是你柴家的天下,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太祖创业垂统,得天下以仁,守天下以宽,海内殷阜,已无人再记得当年柴家,在你心里,全天下人都亏欠你的,而柴澜生正成为天下人的缩影,一个你可以发泄情绪的出口。你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一生所求便是这卑劣下作的操控他人的快感。你所作所为便是一种极度的傲慢与狂妄。此案我会禀明官家,你仗着丹书铁券在江宁府为所欲为,官家自会给你决断。”
崔辞说完,柴绍衍领口已被汗水浸湿,嘴唇颤抖着,他努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多年来第一次,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情绪——恐惧。不是对失败的恐惧,而是对自己被揭穿的恐惧。
高德安见柴绍衍如此,知大势已去,萎顿地伏在地上等候发落。
崔辞冷声道:“令他二人签字画押,暂押进府衙牢房。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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