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滚烫的岩石上,只是稍稍擡头去看,外面是灼热刺眼的光亮,估计更热。他处在岩石的背阴处,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所在地了。
“醒了?”
萨罗里安无力地重新垂下脑袋,原本浅蓝色的头发早就因为沾染了汗渍、血渍、灰尘而变得凌乱不堪。
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一阵阵极度的虚弱让他根本看不清身边的同族。
很快,他被身边的同族擡起下巴。
带着几分灰尘气的温热水流灌进了他的口腔中,“张嘴,只有这两口,不许浪费。”
萨罗里安艰难地吞了下去。
可确实,这两口糟糕的水分让他好受了一些。
他终于看清对方。
是一个年纪不算小的虫族了,他的情况不算好,萨罗里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暮年,也感受到了他体内严重的伤势。
“瓦雷,在这里待了四十来年了。看你这样子,是新来的?”
萨罗里安点了点头。
瓦雷根本不问萨罗里安为什么来这里,“年纪很轻,叫什么名字?”
萨罗里安沉默了会儿,艰难地告诉他,“卢西恩.萨罗里安。”
“...虫族语言,圣神的遗子。Thalorien...命运的王座。”瓦雷嗤笑地念叨了声。
现在的虫族竟然还会这么标准的旧时代的虫族语音,很少见了。
“你这个名字,哈。”瓦雷盯着这个年轻的同族,他从同族的尸体中醒来。按照想在这里活下去的准则,恩将仇报、背后捅刀...都不算什么。
即便这个萨罗里安救了他,他也只会丢弃他。
可出乎预料,瓦雷扛着他走到了这里。
瓦雷觉得,大概明明是萨罗里安救他,却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竟然和他说对不起。
竟然和他说。
活下去。
被抓住丢来这里之前还是丢来这里后,从没有任何一个虫族同类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至于其他文明,那更不可能。
他们恨不得虫族早点一个个基因崩裂死远一点。
不过他真不是能感知柔软情绪的虫族。
但今天,谁知道呢。
“为什么?”瓦雷热地喘着气问他,“为什么救我?”
“我不想看到死亡,更不希望我所过之处,全是生命的逝去。”
“哈哈哈哈。”瓦雷笑地咳嗽起来,他被这里漫天的灰尘呛到了,“你以为你是谁?说这种屁话。”
“你以为你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你就能改变虫族?你就以为你是救世主?”瓦雷转过头去看他,“听着,别发神经给自己设立什么伟大的目标。这里比你想象得残酷,你知道你昨晚的尸体坑是怎么来的吗?”
“这颗星球荒芜一片,除了灰尘、风暴、沙石,它什么都不会有。但这里偶尔其它文明会丢下来一种特殊的植物种子,这种植物在外面的时候也是被虫族基因污染,它们能够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再恶劣也要给予它们一点营养,而同族的尸体也可以!
为了让这种种子结果,我们的同族定期就会杀一批不如自己的同族制作这样一个个的尸坑。再过不久,你去那里就会看到唯一的绿色了,哈哈哈。”
这种方法,可以定期清除一批虫族,防止这里的数量太过密集,让其他种族没法再往里面投入抓来的虫族。
也能看到虫族自相残杀,何乐不为。
毕竟比起虫族所过之所带来的毁灭,很多种族只会觉得痛快。
瓦雷如愿看到了萨罗里安眼中的痛苦、难过。
他皱了皱眉,“我说的都是事实,看在你救我的面子上,我今天教你第一课。那就是最好忘记你的名字,它代表不了什么,也带给不了你什么。”
“最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比如我,实力不算强大,我却活了好几年。”
“卑劣又怎么样,不卑劣者的尸骨早就成为了植物的养分。”
瓦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咳嗽。
“就算这里的空气再浑浊,也依然比那些永远无法再呼吸的同族要好。”
“第二课,永远不要相信任何朋友,至少这里是这样。独自前行比两者结伴,安全太多。”
瓦雷不知道萨罗里安听进去多少。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丢给了萨罗里安半瓶水,还有一小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半瓶水,还有那种植物的根茎,拿好。”
“这处阴凉地是我找到的,目前没虫族发现过,也留给你。”
“你的救命之恩还掉了。”
瓦雷往外走去,走远一些往回看,那个年轻的族人抱着他的东西,安静地靠坐在岩石的背阴处,一动不动。
脆弱却又平和,还有着他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同族身上看到过的那种‘爱’,真是奇怪啊。
但虫族不需要爱。
瓦雷忽略心头弥漫出来的奇怪感觉,独自不再回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