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泽尔也改完了论文,从学校返回意大利,最喜欢的消遣就是把五条悟做的狗饭塞进砂糖的慢食碗,然后看着砂糖慢悠悠地埋头咀嚼。
十一月初,意大利传统的亡灵节。
在这几天,整座岛屿都会彻夜点燃蜡烛,以迎接死者的归来。
而在傍晚七点,许多家庭都会点燃篝火,燃放烟花,和故去的亡灵一同观看。
哈泽尔和五条悟坐在篝火旁的石阶上,分食一盘节日特供的熏制香肠。
砂糖和鹅泽尔窝在五条悟带来的野餐垫上,早早吃饱的它们团在一起睡得很香。
在篝火旁还摆着一圈木椅,据说是为了让亡灵归来时坐下休憩而设置的。
五条悟说:“这些椅子够吗?我再去搬几张吧。”
“够了。”哈泽尔说,“反正只是个仪式,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所谓的亡灵。毕竟死了就是死了嘛。”
“话说哈泽尔。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葬礼仪式吗?”五条悟慢悠悠地道,“其实我在五条家产业涉及的每座城市都安排了烟花点,原本打算在死后将骨灰填进烟花,等到点燃的时候,我的亲友们就可以得意地向其他人炫耀:‘你看,五条悟正在夜空中大放光明呢’。”
哈泽尔看向他:“现在不行了吧?”
“嗯,不行了。”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亡灵节特供的骨头形状榛子糖,掰下一半递给哈泽尔,“还是活着比较好,活着才能吃到好吃的榛子糖和香肠。”
整点的钟声响起,附近的家族成员点燃篝火,温暖的橙色火焰照亮了黯淡的黑夜,也将空荡荡的椅子映出宜人的温度。
睡得正香的砂糖动了动鼻子,蓦然擡头看向篝火的方向。
哈泽尔顺着砂糖的动作看过去,正擡手接过榛子糖的动作顿住了。
五条悟也摘下了作为屏障的眼镜,安静地注视着篝火附近。
木椅之上,不知何时现出了几道模糊的人影。
少年模样的大眼睛短发男孩。
满脸疲惫的金发成熟男性。
低垂着目光的半扎发眯眯眼男人。
身穿水手服的麻花辫少女。
以及……
身穿纹付羽织袴、露出前所未有的平静表情的白发男性。
大眼睛少年伸了个很长的拦腰,欢快地说:“我们怎么在这里烤火啊?明明上周才去露营过呢。是不是快到登机时间了?这次可不能误机了啊!”
他一马当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举双臂呼唤其他人:“我先去放行李,你们也快点哦!五条前辈,夏油前辈,还有七海!”
金发男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最后也没能在海边建一座房子,看完我想看的书啊。”
他缓缓起身,微微驼着背。随着迈出的脚步,他的身形渐渐变得瘦削,眉心因为长年忧虑而出现的纹路也消失不见。
金发的斜刘海少年挺直后背,用带着鼻音的变声期音色懒洋洋地说:“走慢点,灰原,来得及的。”
“理子?我应该是死了吧,否则也不会再见到你……”黑发男人说,“还有悟,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打扮成这样……”他苦笑一声:“算了。走吧,大家。”
身穿黑色高专制服的他背着单肩包,一手搭着少女的肩膀,提高声音道:“那可是冲绳!该出发了悟,磨磨蹭蹭可是会误机的哦。”
白发男性沉默地和叼着半块香肠的五条悟对视。
他的眼中有着现在的五条悟所不具有的浓重疲惫,还有无数压力下磨砺出的冷静与平和。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沉默地擡起一只手,强行把哈泽尔的脸掰到一旁。
白发男性的目光在他的手上短暂停留片刻,又看向他和哈泽尔一起捏着骨头糖的亲密姿势,过了几秒,才勾起一点欣慰又释然的笑意。
头发乱糟糟的白发墨镜少年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蹦带跳地追上其他已经先走一步的同伴:“喂,等等我啊!”
紧接着又丝毫不顾周围人目光地玩起了烂梗:“ちょ待てよ!”并且自顾自地笑得无比灿烂。
他的周身散发着耀眼的自信和张扬,那是世界对少年天才短暂的偏爱。
少年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火焰中心。
几粒明亮的火星在夜空中迸溅开来。
**随着明亮的焰光,烟火在深蓝的夜空中绽放。
六道骸坐在研究所楼顶,安静地看着头顶炸开的烟花。
把烟花做成各种各样的Q版绷带羽毛球图案,那家伙到底对自己的外表有多自满啊。
斯帕纳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擡地问他:“今天是亡灵节,你不回去吗?”
“这里没有烦人的黑手党,让我再多待一段时间吧。”六道骸说,“再说了,把那家伙留下的烟花全部放掉,也算是过节了。倒是你,不回那边么?”
斯帕纳沉默了几秒才道:“这里的莫斯卡比较好玩。”六道骸笑着摇摇头,看着视觉效果相当吵闹的天空发起了呆。
劄幌,仙台,琦玉,千叶。
冈山,广岛,福冈,熊本。
由北向南,每座城市都曾留下过五条悟匆忙的足迹。
此时此刻,每座城市头顶的夜空之中,也都绽放着令人发笑的幼稚图案。
没有人会知道,那是他原本打算送给世界的最后的礼物。
从在操场上奋力奔跑的粉发男孩,到坐在败者肉山上的海胆头少年,以及正紧张地站在妈妈门外的短发少女。
从坐在海滨酒店看书的金发男性,到沉默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家庭合照的黑发僧侣,再到窝在床上睡得很香的长发女性。
组成幼稚图案的光芒平等地在他们的头顶闪耀。
“啊,是笨蛋悟!”禅院真希擡头看着天上的烟花,“那家伙又在搞什么啊?”
胖达叹气:“给他发消息,得到的自动回复总是‘我变成光组成迪迦头部了,记得怀念超级好的五条老师哦!’……悟那家伙真是的。”狗卷棘表示同意:“鲑鱼。”
乙骨忧太缓缓吐出一口气,放松因为来自各处的压力而紧绷了好几天的肩膀。
“真好啊。”他真心实意地说,“照亮夜空的是五条老师,真是太好了。”
并因为奇怪的发言而得到了一记沉重的拍打。
谢绝矫情话语的少年人们很快又闹成一团,在比耶的、吐舌头的、呲着牙傻笑的、装酷的五条悟的照耀下,踩着前人铺好的坚实的路,走向了他们崭新的未来。
至于五条悟……
此刻的他就站在自己崭新的未来之中。
——如果疯狂摇晃着哈泽尔的肩膀,质问她“到底是我帅还是他帅,如果我更帅的话你刚才为什么会对他怦然心动,和我一起度过的这么多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吗哈泽尔,那种衣服的未来的话。
至少他拥有的,是能够穿内裤、自由撇开双腿大肆劈叉的未来。
那很好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