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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1 / 2)

第41章

五条悟难得地没能立刻接住她的玩笑话。

他走了一会神之后,才含糊地说:“……唔,是这样啊。”

哈泽尔收起多余的表情,轻咳一声:“其实是因为这种试剂还没有经过足够的人体实验,他们让我受伤之后等待半小时以上再用,作为可供参考的实验数据。”

“嗯。”五条悟道,“哈泽尔饿不饿?”“饿得前胸贴后背啊。”哈泽尔说,“如果没有五条先生在这里挡路的话,我大概已经吃上热乎乎的晚饭了。”

五条悟:“真无情啊,哈泽尔!你以为是谁消灭了咒灵,让你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啊?”

“是啊,是谁呢。得好好感谢那个人才行啊。——话说我的手机被收走了,五条先生查查附近还有没有营业的店嘛。”他们默契地略过了方才五条悟失态的瞬间。

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哈泽尔。

在接过手机的瞬间,哈泽尔已经恢复的左手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手机险些摔落在地,被五条悟顺手捞住了,塞回她手中。

“还是有点后遗症啊。”哈泽尔小声说着,解锁手机搜索片刻后道,“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差不多只有便利店和拉面店了。比起便当和饭团,我还是想吃刚煮好的拉面,

五条先生呢?”“那么我也吃拉面。”五条悟随口道,“那种程度的伤口,即使当时用各种方式从物理层面上治疗完毕,也还是会有几天时间被幻觉疼痛困扰的。”

哈泽尔:“欸,五条先生自己体验过?”“是啊。”五条悟作出了让哈泽尔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喉咙:“大概是从这里到这里……距离现在过了很长时间,具体的位置已经记不清了,但因为很少受伤,所以唯独只有那时感受到的疼痛,

到现在还留有很深的印象。”“哇。”哈泽尔把手机还给五条悟,双手插在口袋里向目标店铺走去,嘴里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

五条悟擡脚跟上她的步伐:“好敷衍啊,哈泽尔。”

“好不讲理啊,五条先生。”哈泽尔说,“人家正因为五条先生第一次主动分享自己的过去而感动得在心中流泪,并且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就在日历上把这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标红,此后每一年的纪念日都要搭配蛋糕和红酒来庆祝呢。”

“回去之后。”五条悟重复道,“回到哪里之后?”哈泽尔没有说话。

五条悟执着地追问:“除了高专之外,你还有其他的住处?”

“有啊,我在东京的公寓还没有退租呢。不过地址就不告诉五条先生了,会给你添麻烦的。”哈泽尔说着,拉开了仍然亮着灯的拉面店店门。

**

冒着温暖热气的拉面被端上桌,哈泽尔拿起筷子拌了几下碗中的拉面,满意地说:“没有蒜泥,真好。”“我记得哈泽尔是吃蒜的啊。”

五条悟用两根筷子互相配合,把几根拉面卷起来,整个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地咀嚼着。

“毕竟稍后还要面对追兵,如果张嘴说话就让对方闻出我是吃过夜宵才和他们见面的——这不太合适吧?让那些饿着肚子跨越几个城市来追杀我的人怎么想啊。”

哈泽尔闷头干掉半碗拉面,喝了口水道:“对了,还没有仔细问过,返魂人偶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简陋到在别人家的旧公寓里现场制作发售吧。”

五条悟:“敷衍到那种程度的话没人会买的吧。刚才那座公寓的信箱据说是作为邮寄付费购物的交换站来着,前期已经由「窗」调查过,真正的据点在劄幌车站的地下市场,七海这次来就是要处理这件事。

“然后在路上突然接到报告,公寓信箱的租用登记人之一是Hazel

Vongo,刚巧伊地知那里有你来到劄幌的出行报备信息,于是总监部要求七海来确认你和这个同名但姓氏很奇怪的人有什么关系。”哈泽尔:“然后呢?”

“然后我就躲进七海的行李箱,在行李架上度过了东京到劄幌的两小时飞行,并且在落地之后从箱子里跳出来吓了他一跳!”五条悟洋洋得意地说着连国小学生也能揭穿的谎话。

“把这种重量的箱子扛到行李架上会腰肌劳损的吧。”哈泽尔说,“宁愿如此也不办理托运,真是辛苦七海先生了。那么最后事件解决了吗?”

“七海已经处理过了。根本就不能让死者复活啊,那种东西只会徒劳地增加新的诅咒罢了。”五条悟又缠好一卷拉面,沉默几秒后才道,“如果真的存在的话,这么久以来、这么多咒术师的死亡岂不是也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哈泽尔叼着筷尖沉默不语。

“喂哈泽尔,快问我,为什么做了多余的事主动来到劄幌。”五条悟用拉面卷指着她,“不要露出这种沉闷的表情,和你说这个不是为了把工作时积累的毒素传染给你的。——快问!”

哈泽尔说:“为了在发现我真的有问题的情况下,自己接手我的处刑工作,不让七海先生背负处死同僚的罪恶感?”“……”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更希望你能只说前半句,那样听上去会更帅气一点。”

“已经很帅气了,再多的话地壳无法承受,会导致世界末日的啊。”哈泽尔吃掉最后一口面,擦擦嘴合掌说,“多谢款待。”

“不过哈泽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啊。”五条悟轻飘飘地说,“对于‘五条悟会来救你’这件事完全没有怀抱期待这点,让我有点伤心噢。”

哈泽尔喝着冰水道:“啊,可以理解。五条先生一直以来都是被大家这么依赖着的吧。”“因为我超强的嘛!”五条悟说。

“但五条先生自己却没有什么可供依赖的事物?”

“因为我超强的嘛。”五条悟像是听不懂哈泽尔的问题一样,有些困惑地重复着刚才的回答,“我需要去依赖什么吗?”哈泽尔简单地点点头,对此不作评价。

五条悟:“话说这和刚才的事没关系吧,还是说哈泽尔又想靠转移话题蒙混过关了?”

“不是。”哈泽尔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垂眼看着眼前的桌面说,“只是在想该怎么用尽量委婉的语言表达我的意思。”

“直接说就行了。”五条悟说,“已经对我说了那么多刺激神经的话,结果到现在突然学会委婉,有点太晚了吧?”

哈泽尔说:“是这样,即使我今天死在了大川亮或者保镖队任何一人的手下,都和五条先生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因为我自己技不如人。无论我有没有产生过‘想要五条悟来救我’这样的想法,救我这件事本身就完全不属于五条先生的责任范畴。”

“不,我现在还是觉得委婉一点比较好。”五条悟说。

“晚啦。”哈泽尔笑了一下道,“因为辅助监督之间经常聊五条先生的事情,所以我知道哦,五条先生经常会在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做好事,比如用周末时间出去勘察实地训练地点,还有到处找人问哪里有好吃的店、方便下次出门请学生们吃饭之类的。有时候因为太过努力,意外地笨拙到有点可爱了。”[1]

五条悟木着脸:“这只是正常地完成身为教师的义务罢了……这种时候即使夸我,我也不会感到高兴的哦。”“我自己倒是也亲身体会过来着,实在是相当珍贵的体验啊。”

哈泽尔说:“但我和纯真善良的孩子们不一样。受到五条先生的照顾,不仅不会感激,反而只会感觉到负担。五条先生也知道的,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家伙嘛。

“所以五条先生,至少在关于我的事情上,可以再自私冷酷一点没关系。如果发现我有问题的话就立刻处理掉,这是我个人超级欣赏的态度;也希望在我离开高专之后,假如彼此之间再有交集的话,五条先生依然能维持着这样的想法行事。无论活着也好,死掉也罢,虽然弱小,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成年人。”

五条悟翘着腿,略显逼仄的桌下空间里,他干净的鞋面相当不讲究地蹭在哈泽尔的小腿旁边。

“想听自私冷酷的话?那么我现在就能说。”五条悟放下已经被他卷来卷去玩得不像样子的拉面,向后靠在椅背上道,“我想要睡觉。哈泽尔能满足我吗?

“我能把你毫发无伤地带回高专,处理掉后续的麻烦,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再就今天的事情纠缠。就这样抓紧时间回去,让我在明天的课程开始之前能休息片刻,有想玩的游戏的话之后我随时奉陪,怎么样?”

“想睡觉啊。”哈泽尔道,“没问题哦。”

她借用五条悟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说:“E君,离我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D君应该快到劄幌了吧?十分钟之后给犬养健作那里的收信器发送我的位置信号,在那之后就请D君见机行事,麻烦你了。”

哈泽尔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五条悟:“五条先生现在就可以订机票了,我们尽量半小时之内解决。”

她看着略微有些低气压的五条悟说:“别生气嘛,难得的可以吓唬你讨厌的那些老橘子的机会,我不想让五条先生错过啊。”**

乐岩寺嘉伸属实没能想到,仅仅是处理一个辅助监督而已,居然最终闹到要让总监部派他出面的程度。

尽管他在这里的作用,更多的是让总监部的某些势力向他们背后的派系展示忠心和力量。

但不管怎么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时间可是宝贵得像金子一样啊!

秋季的深夜劄幌简直冷得让人无法承受,特别是离开市中心、进入山区之后,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被大风激烈地扇着耳光。

乐岩寺嘉伸悄悄地将本就驼背的身体缩得更加矮小,向跟在他身边的加茂宪纪确认道:“你确定就是这里?”

加茂宪纪说:“是的,家父说族中一位长辈在那个辅助监督身上留下了追踪的手段,信号显示就停在藻岩山里,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更新过了。”

“怎么会想到躲在这种地方的,”乐岩寺嘉伸叹气道,“这样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处死一名叛逃的辅助监督——大概还不配用叛逃这个词吧——连「帐」都不需要设置啊。”

加茂宪纪微微颔首,对身后跟着的加茂家随从说:“去找找姬野哈泽尔藏在哪里,不要随意动手,把她带来见我。”

“不需要当场处刑吗?”随从谨慎地问道,“姬野哈泽尔独自杀死了一名二级咒术师,看守她的躯俱留队成员重伤两名、轻伤两名,实力恐怕不能小觑。”

“那个没关系。”乐岩寺嘉伸站在背风的树荫下,缩着脖子说,“那大概是五条悟做的,只是罪名要由姬野哈泽尔来背而已。快点结束回去,真是的,让我一个老人家深更半夜在荒山里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如果真的是五条悟做的,你们是没办法看到任何人活着回去通风报信的。”极为平静的女声从十几米之外传来。

“谁?!”加茂宪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血袋。

在这道声音传出之前,他甚至完全没有在附近感受到任何属于陌生人的气息。

乐岩寺嘉伸拄着拐杖,眯起眼睛道:“姬野哈泽尔。”“嗯,是我哦。”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处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似的,棕发女性绕过一棵挡路的枯树,极为放松地向前走了几步,待在场众人看清她的容貌后就停下了脚步。

高挑,瘦削,态度缺乏警惕,站姿空门大开,不像是有过人体术的样子。

那双漠然的金眸反射着幽冷的月光,不知礼数地直视着在场的京都高专校长。

就像主动直面饥饿狮群的笼养白兔。

简直让人感到荒谬无比。

加茂宪纪说:“姬野哈泽尔,你勾结诅咒师制造并贩卖高危咒物,导致相当数量的普通人受到危害;除此之外,还杀死二级术师大川亮并打伤看守人员。行径恶劣,罪无可赦。你认罪吗?”

“不认。”哈泽尔说,“证明我勾结诅咒师的证据在哪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抓捕我算非法拘禁,试图对我处刑是故意杀人,我的反抗最多只能算作防卫过当。这样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多话。总监部行事可不受法律约束。”乐岩寺嘉伸说,“不要听她废话,她在拖延时间。”

加茂宪纪对他点头示意,擡手撕开血袋,鲜红的血液汇成庞大的液滴,又拧成一条蛇形绳索,乖顺地缠绕在他狩衣下露出的手臂上。

“我是加茂家的嫡子,也是犯人姬野哈泽尔死刑的临时执行人——加茂宪纪。为表尊重,我会向你公开我即将使用的术式信息。”加茂宪纪说,“我所使用的,是加茂家代代相传的赤血操术,能够控制血液进行战斗。

“尽管只用咒力也能杀死你,但为了减轻你的痛苦,我会使用术式「百敛·穿血」,将血液压缩至极限后,就能像子弹一样运用,直接射入你的头颅,令你当场脑死亡。

“请放心,我们的责罚仅限本人,不会波及到你的亲属。”血液流至加茂宪纪的指缝间,他看着哈泽尔问:“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嗯……有。不过不是遗言。”

即将被处刑的犯人对他一笑,迎着加茂宪纪的戒备目光说:“多谢你的坦诚。既然如此,为表尊重,在你们的死亡降临之前,我也会向诸位公开我的术式。”

乐岩寺嘉伸缓缓扭头,第一次直视不远处这个单薄的女人。

看上去普通到似乎听一首死亡金属就会当场崩溃,居然说出了这样疯子一样的胡话。

是被吓到精神失常了吗?

“我所使用的,是没有任何家系渊源的术式。”哈泽尔说,“我没有像咒术师们一样,在领悟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地明白术式的名字,因此很遗憾,在场诸位的死亡档案上只会显示被无名术式所杀。”

“我的术式效果,是对咒术师的精神产生影响,不必结印,无需咏唱咒词,只要我想,就能做到。”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地飘舞着,眼中隐含笑意。

“听起来没有什么新意,是不是?那如果我说,依靠这样的术式,我能够完全掌控任意一名咒术师的身心呢?无论是你,加茂家的孩子;还是你,京都校的校长;又或者更强一点的……”

“——悟。”从她的口中,亲昵地喊出了这个仅有三个音节的名字。

风停了。

寂静的山林里,偶尔响起的鸟鸣沉寂下去,只剩下在场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就连天上挂着的圆月也黯淡下来,被浓云的阴翳所遮挡。

不,那不是云。

那是将月亮的光华都吞噬殆尽的当代最强咒术师。

身穿黑衣、眼缠绷带的男子从高天之上缓缓落下,安静无声地站在哈泽尔身边。

他没有发声,没有动作。失去了所有表情的五条悟像人偶一样停在原地,无比恐怖的威压毫不收敛地覆盖着整片空间。

“五条悟……”乐岩寺嘉伸喃喃道,“控制他,你开玩笑的吧?”“嗯……是不是呢。”哈泽尔缓缓后退两步,“就让他们看看吧,乖孩子?”

“「位相」、「黄昏」、「智慧之瞳」。”五条悟微微启唇,声音宁静低沉,却像惊雷一样炸响于在场每个人的神经之上。

乐岩寺嘉伸一把拉住了茫然地站着的加茂宪纪:“走!快走!”他苍老的脸上,每一道褶皱里都填满了刻骨的恐惧。

“他念咒词了……我们快走!等他用出术式就晚了!”

“现在杀死她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尚未亲眼见过五条悟术式的加茂宪纪试图挣扎。

“你赌不起!”乐岩寺嘉伸不听加茂宪纪讲话,抓住他的肩膀,带他猛地向后跃去。

拥有不知中止条件的神秘术式的女人,和平日里随手用出的「苍」都能毁掉一整片建筑的男人。

难道要让学生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五条悟的术式完全体和姬野哈泽尔的死亡哪个先到来吗?!“快走、快走、快走!那可是五条悟,只要慢一步就会被杀死!”

乐岩寺嘉伸以前所未有的惊恐声音喊道。

风。

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风。

不,不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