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工作间的门，穿着棕色西装的总裁就站在门外。池兰倚不自觉地睁大了眼：“你怎么来了呀？”
“明天是你的生日。请池先生视察生日宴场地。”高嵘给他行了个礼。
“……”
池兰倚觉得高嵘过来让自己很高兴，又觉得“宴”这个字让他很忧虑。池兰倚也喜欢奢华的宴会，但害怕应付很多人。所以，他有时候想，要是能自己偷偷奢华就好了。
又或者，就在哪片草地里，有很多花也很好……胡思乱想着，高嵘又说：“都是我没见过的作品。”
高嵘原来在往工作间里看。池兰倚心里的蝴蝶呼啦啦地就飞起来了。
“是啊，都是我这辈子原创的。”他回头，看见那条红裙子被视线死角遮住了，彻底放心了。
高嵘也笑了。他知道原创这两个字，对于池兰倚来说有多么重要。他领着池兰倚上车，却没有去任何俱乐部，而是他名下的一家展览馆。
池兰倚刚踏入展厅，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像宇宙。”他说。
一盏盏流动的灯好似星辰，迷蒙的蓝纱与丝线却似引力的波涛。展厅中播放着的，也是幽幽远远的、好像来自宇宙中的声音。池兰倚仔细去看那一座座好似恒星一般的装置，竟惊喜地发现，它们是由发光的、自己的作品的照片组成的。
它们向外放射着，永恒的光芒。
“我的生日宴，是在这里吗？”池兰倚说。
“还有个房间，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这次进入房间之前，池兰倚和高嵘都穿上了一套特殊的装置。在通往外界的门被合上时，不多时，池兰倚感到一阵失重感。
他低头，看见灰白色的、隐隐明亮的地面。
擡头所见，却是广袤无垠的星空瀚海。远处，是湛蓝的地球。
“这是我们的月球约会。”高嵘说，“去月球的商业旅行还不够成熟。我对安全性比较怀疑。”
“所以，我们来这里约会。”
他和池兰倚在轻微失重的房间里漫步，告诉池兰倚，哪颗星辰是土星，哪颗星辰是水星。池兰倚听得认认真真。
高嵘又拿出一个小铲子：“挖挖看。”
池兰倚象征性地挖了挖，碰到地面上的一个机关。一个小盒子飘了起来。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的却不是宝石，而是一个能容纳东西的装置。
“里面放的东西，是月壤。”高嵘笑笑，“你有一个，我也有一个。”
“这是婚戒吗？”池兰倚问。
“不是。婚戒另外算。”
“那我戴在哪里？已经有订婚戒指了。”
高嵘把那枚戒指推进池兰倚的右手中指上。
“这里吧。即使结婚，我们也永远在热恋中。”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起抱着膝盖，看向空中星河。池兰倚目不转睛地看着地球，轻声道：“科技真奇妙。”
“嗯。”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说，在那个地球上，会不会也生活着一对我们？说不定就是上一世的我们。”池兰倚异想天开，“他们一定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好，还这样从月球上看着他们。”
高嵘握住他的手：“那，地球上的我一定是个大傻蛋。”
“……”
“他不知道有一天，我会这样爱你。”高嵘一本正经地说。
池兰倚笑了：“难道你之前没有……”
话到这里，顿住了。
高嵘知道池兰倚是想到了上辈子离婚的事。
可他同意离婚的理由，在看过那些“对不起”后，愈发说不出口。
池兰倚已经如此自责，他又怎么能让池兰倚知道，上辈子，他曾因为池兰倚背上一条人命。
他宁愿让池兰倚觉得，他对不起池兰倚。可他又不想让池兰倚觉得，他不爱池兰倚。
“明天是你的27岁生日，我只按照你的想法，邀请了一些朋友过来。规模不算盛大。”高嵘转移话题，“如果你中间觉得不舒服，就到月球上来。”
池兰倚点点头。高嵘又道：“华晏也会来，不过，他还坐着轮椅……”
“生日之前，我想去看看……我妈妈最近，怎么样了。”
池兰倚忽然说。
教堂事故后，池家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在得知自己被背叛多年的真相后，慕柔这个柔弱的女人也罕见地爆发了。
池匡躺在医院里，她不想再去见池匡，也不顾池兰庭的挽留，收拾东西，从家里搬了出去。
因当年被送进疗养院的事，池兰倚对母亲始终心存芥蒂。可在听说这个消息后，他仍然去母亲居住的公寓看了看。
绿树成荫，装潢良好，应该是一个适合调养身体的地方。池兰倚在楼下停顿许久，恰好看见慕柔从公寓里出来。
她在送别一位教友。
两个女人交谈的姿态，让池兰倚微微放心。他又在楼下停留了一会儿，就一个人离开了。
心里终究放不下那份芥蒂。在那天之后，池兰倚气闷了好几天。
还好高嵘总能发现池兰倚的心思。一开始，他让人去跟了慕柔好几天，说是为了防止狗仔出现，其实是找机会帮忙搭把手。而后，他也时不时地让人去看看慕柔的情况。打探的人回应说，慕柔过得还不错，每天都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吃。
他同样也把这些消息告诉池兰倚了。他知道，池兰倚会想听的。
如今，池兰倚说想要亲自去看看慕柔。高嵘自然答应。他们从展览馆出来，外面又有潮热的夏风。
“好热。”池兰倚说。
“夏天还有两个月呢。”高嵘回答。
池兰倚不说话了。上车后，他低声说：“我知道你最近派人去看，我妈妈过得怎么样。”
“嗯？”
“谢谢你。和你在一起，我总有一种，在生活里走了一条投机取巧的路的感觉。”池兰倚说，“其实我应该自己去看她的。她也是那个家的受害者……我只是，对于她从来没有为我站出来这件事，很介意。”
“非常，非常介意。”
“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在，你最后还是会去看她的，而且，会承担起她的整个人生。你就是这么柔软的人。”高嵘说，“但你会为此很痛苦，很内耗。你也不会向她表达，当初她放弃你这件事，让你有多么痛苦。”
“……”
“所以，有我能为你做这件事，很好。”高嵘在停车时看向池兰倚，“水晶一样的人，不需要再有更多裂痕了。”
池兰倚又忍不住笑了。
他们手牵着手进入公寓。公寓需要登记访客，不过高嵘能很轻易地绕过这些。他领着池兰倚上到十五楼，一梯三户。在按响1501的房门时，里面没有声音传来。
相反，1502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两个人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