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自我防御机制为他封印了这段记忆,却没能将他从无尽的梦魇中挽救出来。如今封印解除,带给他的,却不是新生。
——他自杀了。在想起那些事情之后。
——有些经历过的痛苦,是神经不可承受之痛。
无论过去多少年。
高嵘想,他既刚从前世的梦中醒来,刚体会了在失控车辆中骨骼尽断的疼痛。他又何必让池兰倚想起,池兰倚人生的最后几年呢。
那一定是很不好的回忆。
既然池兰倚已经把它们全部忘记。
——而且池兰倚,最终也没能活过四十岁。
高嵘刚重生时,曾一直想要找池兰倚讨一个说法。甚至在短短一年前,他依旧有这样的想法。他想要问池兰倚离婚的理由是什么,想要知道池兰倚有没有爱过他。
似乎唯有这份答案,才能为他筋骨寸断、又被烈火烧灼的残躯解痛。
可所有的诘问都没有意义了。
在他知道,池兰倚只活了39岁之后。
也在……他们的手指上,戴上了同样的订婚戒指之后。
“你没有必要让自己想起那些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高嵘永远知道要怎么拒绝池兰倚,“我知道乔泽不是乔终南的儿子,也知道他和KW集团的余孽合作,以向你的父亲复仇,我还知道,在舆论背后推波助澜的、给乔泽那包白砂糖的,也是那名KW集团的余孽。”
“他的祖父是老川崎,他的父亲,是老川崎和一名外国舞女所生的、老川崎的小儿子。而他,是那名小儿子和B城一名女高官的私生子。”高嵘一句句复述细节,想要让池兰倚知道,他真的很了解所有背叛和阴谋的始末。
只要这样,池兰倚就不会再产生,要回忆前世的想法了吧?
他看向池兰倚。池兰倚在他的怀里坐着,垂着睫毛,好像听得很认真。
他牵起池兰倚的手,轻轻让自己的手指插入对方纤细的指缝:“你现在,明白了么?”
“……”
“你的未婚夫,什么都知道。他会解决舆论的事,解决仇人的事。而你要做的,是每天去做你喜欢的事。然后在他下班时,给他一个微笑。”高嵘贴着池兰倚的手背,轻轻吻他,“只需要这样……他就会很幸福了。”
池兰倚在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高嵘扳过池兰倚的下巴,和池兰倚接吻。可他发现池兰倚的唇角依旧抿着,没有放开。还好,他执着地不断去吻,终于让池兰倚张开了嘴唇。
暧昧的水.声在书房内响起。深吻之间,池兰倚的嘴唇也染上了夏日果实般的红润丰腴。高嵘把他放在书桌上,像抚摸一朵花一样,抚摸他的全身。
“我们现在是彼此的未婚夫了。”高嵘说。
池兰倚原本腼腆地闭着眼睛,可在高嵘说了这句话后,他睁开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高嵘。
“怎么不害羞了?”高嵘低笑着摸他的脸颊。
“……想看着未婚夫。”很久之后,池兰倚的声音像一片雪花。
他不回避、不羞涩,只是专注地看着高嵘。好像窗外的夏日辉光让他想要把他刻在自己的眼睛里,无论高嵘在对他做什么,会让他感觉羞.耻的事情。
他想要一直看着他。哪怕外界风暴来临,阴谋的漩涡从来没有停止旋转。
手指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点起火花。池兰倚一点一点地,让自己在火花里燃烧起来。所有的情绪都被堆到了最高点,可就在他们即将进行的那一刻,池兰倚抓住了高嵘刚刚抽出的手。
就像,他再也无法忍耐,无法不让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高、高嵘。”池兰倚气息不稳地说,“你过去,不是很想知道,我和你离婚的原因么……”
正是情热之时,他握着高嵘的手背却青筋毕现,用尽全身力气:“为什么现在,又不问了……”
声音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他仰起绯红的脸,眼睛却好似历久经年的窗玻璃,含了蒙蒙的泪。情绪和悔意都隔在玻璃背后,找不到出口。高嵘在活动之前,先低头去吻他的沾湿的睫毛:“……现在不需要了。”
“为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夫,不是吗?”
高嵘继续。池兰倚手指紧抓着高嵘的背,让指尖的一点点肌肤,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体温的相融替代了语言。漫长的温暖,好像可以延续到世界尽头。
他们会获得很多幸福的。他也是,池兰倚也是。高嵘想,他会找到人去干掉秦安,而池兰倚什么都不用想起来。所有给池兰倚带来伤害的东西,都应该消失在池兰倚的世界里。
终于,他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夏风吹起窗帘。他们在书房里,肌肤贴着肌肤。两具属于年轻人的身体,完整而不破碎。高嵘低头去吻池兰倚汗津津的额角:“……舒服吗?”
他声音低哑,池兰倚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好像还在哭。
他疑心池兰倚是不是太舒服了点,正要调侃他。可终于,在那阵泣音,之间,他听见池兰倚说了一句话。
“……可是我也想要知道。”
他听见池兰倚含着哭腔的声音。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