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要保证猫的安慰
他们相拥了很久很久。
直到高嵘听见池兰倚的呼吸声有明显的变化。他胸膛一下又一下地吸着气,像是快喘不上来了。
高嵘这才松开手。
池兰倚在高嵘的怀里擡起一张红红的脸。高嵘抱得太紧，压到了他的呼吸，在刚刚那几分钟,他就连吸入氧气都困难。
可他还是靠在高嵘身上,微侧的脸潮红，慢慢在平复自己。
“……真傻啊。”高嵘用手指轻轻碰他的脸,“刚刚呼吸不上来,怎么不说。”
“你不高兴。”靠在他肩膀上的艺术家轻声说。
池兰倚在照顾人方面真的很笨。他不会处理自己的情绪,也不懂怎么照顾自己珍视的人的。可他又偏偏那么敏感，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高嵘。
两相结合，竟然塑造出了一个这样矛盾的个体。
矛盾到……在看见一贯照顾自己的人陷入情绪漩涡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会走过来，笨拙地让对方把自己抱住。
即使呼吸受阻,也一句话不说。
他们身处的是高嵘特意请人设计的景观电梯。电梯外墙透明，能从一楼爬到五十楼。挑高的墙外,是A城缓缓流动的万家灯火。
杂志记者曾经盛赞过这座电梯，说这里是A城观景的最好位置,足以彰显大厦主人的不俗品味……之类之类的。
可他们谁也没有按电梯键,只是静静地在电梯里依偎。
身处百米高空，向下看去便是玻璃和遥远的街道。
却从没有一刻让高嵘觉得，比这一刻更真实，也更安全。
向下是坠落，身边却是池兰倚。
“你怎么来了呀。”他轻声说。
大艺术家却答非所问，像是心血来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么？”
他穿了件灰色大衣，伸着手指确认电梯按钮，想知道高嵘的车停在哪一层。高嵘越过他，按了P1。
“去哪里？”
池兰倚回头，对他一笑。
“秘密基地。”他说，眼神悠悠荡荡，似在思索。
“这座咖啡厅你也知道……我忘了，是你给我买的。”
“这个小木屋也是……也是你给我买的。”
开车绕过几个地点，池兰倚垂头丧气。他气恼地在河滩上走了半天，转头对高嵘凶巴巴道：“你知道城郊那个仓库吗？知道里面放的什么吗？”
高嵘看他气得头发一跳一跳的，答道：“不知……”
手指点在了他的嘴唇上。池兰倚擡头看他。
“要保证。“池兰倚认认真真地说，“不可以对我撒谎。”
话到嘴边换了一句：“嗯……知道。”
“你怎么连那里都知道？难道我刷的又是你的卡？”池兰倚有点崩溃，“我明明记得我用的是自己的卡包里的卡……”
“你包里很多卡是我的副卡。”高嵘决定坦白，“我趁你睡觉时把它们偷偷地换掉了。反正你从来不记你的卡长什么样。”
“……有意义吗？”
“有。”高嵘承认，“这样你的每一笔消费，我都能看见。”
池兰倚：……
他走了两步，坐到河边的凉椅上去了。河水映着月光，高嵘坐在他身边，听他嘀嘀咕咕：“那我在你这里，岂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一定要秘密基地吗？”高嵘说，“你可以用你的卡去现买一个，我保证我会忍住，不去看你的账单。”
“那不一样。”池兰倚说，“我就要今晚的秘密基地。只要今晚的。”
他垂眸，眼底有点伤心：“我就要今晚……带你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
高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起来，跟着游游荡荡的池兰倚沿着河走了几步。池兰倚在他面前走得飘飘荡荡的，像是一只在勉强自己活过来的小幽灵。
河滩鹅卵石粼粼亮着光。
就在这一刻，高嵘听见池兰倚高兴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就在那里。”
“？”
“走。”池兰倚向着车的方向跑，“就去那边。”
他们开车到达的地方，是一座破旧的露天剧场。
剧场早已倒闭了，满地灰尘，墙壁上贴着《闻香识女人》的老海报。
在跟着池兰倚跨过有蜘蛛网的走廊时，高嵘的洁癖又有一点发作。
但他忍住了。
这个剧场位于A城市郊，毗邻一所大学。不专业，不奢华，更像是一些实验剧社表演的地方。
不像是喜爱华美的池兰倚会喜欢的地方。
池兰倚却难得地没有嫌弃这里。他走到山顶的座位处，找了个地方坐下。高嵘忍着灰，把唯一的一张手帕垫在了池兰倚身下。
他坐在池兰倚身边。舞台上满地涂鸦，月光映在蜘蛛网上。
破旧又荒芜。
却很静谧。
“这里……”池兰倚说，“是我前世‘工作’过的地方。”
“在遇见你之前。”
“……”
“我被学校开除了，又被爸爸送进精神病院。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天，我无处可去，手里只有一张从医生桌子上偷出来的地铁卡。”池兰倚轻轻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我发现，那里明明是一个电击治疗同性恋的机构。但那个医生……喜欢我。”
“我挣扎了很久很久，最终我哭着和他说，求他可怜可怜我，疼疼我。他果然很好说话，带我去他的办公室，说想和我聊聊。我趁着他去换衣服，把他的地铁卡偷了，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做坏事，第一次偷人东西。在那天之前我总是想，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这样对我。在那天之后，我就没有那样想的资格了。”
“总之，拿着地铁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该从哪一站下。我听说8号线很长，可以一直从城东坐到城西。我想坐得越远越好，如果地铁能脱轨，能带我去别的城市，就更好了……不知不觉间，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