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是，能抓住我。”他说。
楼下就是许幽。在看见外人后池兰倚又很羞赧。他拘束地缩到了高嵘的背后，等着高嵘和他的母亲告别。
等高嵘回来，他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她给你的红包。见到长辈的礼物。”高嵘故意说得很模糊。
“见家长？”池兰倚猛地瞠目结舌。
“这是你说的。”高嵘心安理得享受暧昧，“是新年红包。她把你当小孩哄呢。”
池兰倚“哦”了一声，拘谨地把红包接过去了。高嵘看着他心想池兰倚就这样，在他面前疯，在其他正经人面前很怕生。
但就是这样才好。
“对了。”上车时，池兰倚说，“刚刚在走廊上和你在一起那个人，我看着很眼熟。”
“在哪里见过面？你也来过我公司吧。”高嵘状若不经地说。
后视镜没问题，他却伸手调了几下，才开始开车。好在车上，池兰倚暖气一足就会犯困，在副驾驶上迷迷瞪瞪的。
高嵘略微放下心来。
可池兰倚在车上摇来晃去，脑袋里却有回忆飘上来。那标志性的黑痣，终于让他想起他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了。
那个人的对应地点，让池兰倚觉得很惊诧。
在乔泽不告而别后，他在乔泽家那栋黄房子前，见过他。
池兰倚来来回回去过乔泽家几次。有两次他都看见过他。那个人打着电话，在对电话对面的人报告什么。
对了。或许是由于孟景的语气，他在梦里想到那个匿名短信。
匿名短信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似的。它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心里胡思乱想着。车门却传来了咔哒声。池兰倚转头，发现高嵘已经站在了副驾驶门外。
他为他打开车门，在他的身后，是他们前世今生加起来，居住了二十年的房子。
“那些错过彼此的空白，我们会一点点填补上……直到，我们都愿意让彼此的世界再度充满自己的生命。高嵘微笑，“首先，欢迎你来到我们合租的家里。”
“亲爱的池先生。”
他向他伸出手。掌心执着有力，就像从来没有改变过。
……
三天后，餐厅里。
“你是不是经常来紫金公学偷偷看我啊？”池兰倚说。
“也不是经常，我也有课的。”高嵘态度自如，“你好好奇这些事啊。”
“我想知道追求我的人，在我不在的九年里干了什么。”池兰倚理直气壮地说，“否则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可靠的人。”
“我当然可靠。”高嵘拉过池兰倚的盘子，把他不要的东西挑出来。
并暗中瞥一眼池兰倚的嘴唇。
池兰倚用过晚餐的嘴唇水润润的，沾着一点酱汁，看起来非常好亲——高嵘在心里冒出亲他一口的冲动的同时，又隐忍地忍下。
既然已经答应了池兰倚要重新开始，那么就应该以追求为起点，谈一场纯情的恋爱。
这一次，他想要池兰倚看到他的全部诚意。
他要真挚，诚恳，像一个真正的绅士一样靠近池兰倚。他要让池兰倚想到这段重新开始的关系，都只有美好的回忆。
他要循序渐进，不要太激烈，吓坏这只害羞的小猫。
高嵘压制住亲吻对方的冲动，低下头继续挑餐食。可他没有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大艺术家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渴望。
他看见高嵘在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他因此不自觉地也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池兰倚有点不安，还有点焦躁。
可他也小心翼翼的。在决定重新开始后，他不想把事情搞砸。
他们之间的空白太多了。
“我最近想回紫金公学一趟。我们去那里逛逛吧！”池兰倚脚尖晃悠着，又小心地发起一个话题。
他们共同毕业的紫金公学。
“你看到那封邀请你回去办讲座的邮件了？”
“有这个邮件吗？……哦，那不是正好吗。”池兰倚满不在乎地说，“我正好想去逛逛。”
高嵘的筷子停了下来。
“你想去逛逛什么呢。”他好似轻快地回应。
“……就是逛逛。你是不是觉得我工作没做完啊。”池兰倚认真地道，“我已经把最后一瓶香水做完了！五瓶香水完成，我交给安娜了。之后经过一点修改，就可以向市场推出了。”
“哇。”高嵘坐直了点，“最后一瓶香水是什么样的？”
池兰倚矜持纤细地瞄了他一眼。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它是金色的。”
“看起来你对它很满意。你满意，我也满意。”高嵘说着，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我会一瓶一瓶好好闻过去的，然后给你写香评。”
“……那。”池兰倚高兴着高兴着，又多了点不自然，“那你闻吧。”
香水有鬼。高嵘心想。
就让他好好看看他的艺术家男友给他准备了什么样的情书。
餐桌对面，池兰倚看见高嵘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他也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脚尖。
但他的心里也泛起微微的高兴。
可晚饭到尾声时，池兰倚又开始咬嘴唇抠手指，好像又被紫色阴影笼罩，变得有点忧郁焦虑起来。高嵘没有催他，等他开口。
“……算了，还是不要正好了。我不想去给很多人开讲座。”池兰倚最终小声地说。
他还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出现在公众场合里，尤其是向紫金公学的人展示自己。
他更喜欢看着自己的作品散发无上光彩，然后躲在台下，听别人说自己的名字，感受这种“暗暗的出名”。
但他明明想要，和高嵘一起回紫金公学的……他想要知道高嵘先重生的那几年，都在紫金公学里做什么。
那时的高嵘……都是什么时候来偷偷看他的呢。
“高嵘你帮我去开讲座吧。”他突发奇想，“你可以帮我讲。”
高嵘被他瑟缩起来的样子逗得想笑：“他们要找的是大设计师，又不是我。”
“你去也可以嘛。”池兰倚坚持。
高嵘当然没这个打算。紫金公学也邀请过他，他同意过一次，拒绝过几次。如果他作为池兰倚的代理人去做这种对于紫金公学来说“惊世”的讲座，“骇俗”不算，他主要觉得那些人，会下意识地把提问和主题都集中在他高嵘的身上。
那该是属于池兰倚的讲座，他不想掩盖池兰倚的风头。
池兰倚说他没被紫金公学喜欢过。高嵘是紫金公学喜欢的、最传统的成功者。他怎么能在池兰倚可以出名的场合里，压下他的光环呢。
池兰倚又抿了抿唇。高嵘可以看出来，对于那少年纠结之地，池兰倚是有点想也有点不想的。他想证明自己不符合紫金标准也过得很不错，但又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这些场合，觉得毫无必要。
“你可以慢慢做出决定。”高嵘说。
“……人不应该因为阴影纠结或者不真实的欲望，做出违背天性的事。”许久之后，他听见池兰倚小声说。
池兰倚是在说自己。可高嵘的手在那一刻顿了顿，指甲在掌心中刺痛。
他刻意地举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记得公学里有个美术馆。你可以帮我联系他们，说我愿意在美术馆里办一个静态展吗？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池兰倚小心道，“我不想出现。对于设计师来说，他们看下作品就够了。”
高嵘放下水杯：“当然，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在池兰倚看不见的地方，他偏离眼睛，看向一片矮墙和草地。
服务生来结账时，除了带回他们的银行卡，还带回一束白紫色的玫瑰。
“这是……”池兰倚怔怔地看着这束与他衣着同色的玫瑰花。
“这是给你准备的，就像这几天的所有小惊喜一样。”高嵘自然地说，“池先生，这是我给我的追求对象的礼物。”
他用余光瞥池兰倚的反应。苍白的小艺术家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花瓣，就像拨弄白紫色的泡沫。
就连池兰倚也不知道，池兰倚此刻眼里小心翼翼的喜悦有多美丽。
高嵘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变温柔了：“池先生，喜欢这束花吗？”
池兰倚点了点头。
“那么这次，请你不要把它丢进喷泉里了。它是专属于你的定制品。当然，如果你想把它吃下去，也可以。”
高嵘开玩笑地说。
池兰倚抱着那束花，把下巴埋在花里。他小声说：“你想得美。你不会以为，一束花就能收买我了吧？”
“当然不至于。前几天的小礼物，也不至于。想要追求池先生，可是很难的。”
高嵘起身欲离开餐厅，走了两步，却看见池兰倚站在原地没动。
转头时，才看见池兰倚在咬着一瓣花。
他柔软的舌尖刮着花瓣，鲜红一闪，已经没入花/蕊之中。漂亮的眼睛却看着高嵘，缥缈迷离。
只在顷刻间，高嵘的身体就热了起来。
那一刻，他想要知道将手指深入池兰倚口中，轻轻掐住对方舌尖的感觉。
乃至于，更深处的感觉。
但高嵘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怕太激进。他只是微笑着说：“走吧，我们今晚在十点之前到家。你说明早要去工作室一趟，对吗？”
池兰倚：……
他假装不经意地将花瓣吐出来，点头说了句“好”。
途径高嵘时，他有点失望，又有点羞赧。
高先生真是不解风情。
这样追下去，还得追多久啊。
……
时光匆匆走过大半个月。
生产线很高效。第一批少量的香水被生产出来了。高嵘没有先贩卖它们，而是把它们送给了一些有影响力的高级客户先试试水。反响很不错。
而且，他也在这时收到了来自工作室的享受礼盒。
“安娜送过来的。她说，池先生说过，一定要您自己拆开。”
这是池兰倚在答应重新出发后，给他送的第一个礼物。
高嵘在办公桌上，拿着那淡紫色的礼盒看了很久。他用手一遍遍摩挲礼盒一角的金色山茶花花纹。花纹下，隽秀字体写着“1st”。
第一份香水礼盒。
静静享受了这份不拆开的惊喜很久很久，高嵘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
就在这时，他的邮箱响了一声。紫金公学发来回音了。
美术馆准备好了。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