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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真实的手 自由,仇恨,复仇,永恒——……(1 / 2)

第47章真实的手自由,仇恨,复仇,永恒——……

“……”

“……你生气了?”

几分钟后,假装去收拾行李的高嵘又走了回来。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小心翼翼。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说你的香水不好闻。”高嵘的回答很直白,“我怕你生气,但憋着不说。”

池兰倚的脾气不仅坏,还很作,很容易有情绪波动。

很骄傲……却也让人无法理解地有着自卑情绪。

前世高嵘不明白像池兰倚这样的天才怎么会自卑。直到现在,他也完全无法理解。

因此前世今生,他都会毫不吝惜地夸赞对方的作品。

算起来,这是两辈子他第一次说“他不喜欢”。

……或许他不该这么说的。高嵘心里有些沮丧和愧疚,他们的关系才缓和了一点,不是吗。

池兰倚好不容易在新年的第一天高高兴兴地去调了香水。这辈子他不想让池兰倚再做一个身心俱疲的创业者,池兰倚只要创作得高兴就够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能撤回那句话的话……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这好像是你从认识我以来,第一次说你不喜欢我做的东西。”池兰倚背对着他把香水放进盒子里。

“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好……”高嵘有点急了。

“对,不是做得不好,而是不喜欢。”池兰倚转身,“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带有情绪的主观评价。”

他看着高嵘,眼眸清澈得像是瓦尔登湖:“以前,你总是给出客观评价。你说这个东西很好,那张稿子很成功,又或者,你说我喜欢就好,反正你有足够多的权力把它推广出去,无论受众喜不喜欢……”

“但这次,是你第一次说‘你不喜欢’。”

高嵘一怔。

这意味着什么呢?池兰倚听起来那么在意这句“他不喜欢”,却没有因此被触怒。

明明对一个人的否定,是会触怒这个人的,不是吗?

所以即使是在报复、即使在最恨池兰倚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评价或否定池兰倚的创作。可现在池兰倚说的话,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

“你好像完全听不懂诶。”池兰倚默默地看着表情复杂的高嵘,终于因为对方脸上的错愕而露出了一点笑容。

像是得意的小猫。

——池兰倚又笑了?为什么?

高嵘更蒙了。

但他的心情也渐渐松快了。池兰倚高兴,他就高兴。他们是一起开公司的,池兰倚的情绪是创作源泉,池兰倚的心情也是公司事务,一定是这样的。

“……那下次。”他努力压制住雀跃的心情,“对你的设计和你的香水,我应该怎么说?”

他跟在池兰倚身后,大企业家推着两个箱子,和瘦弱的青年一起下楼。

“我能期待你怎么说?你又不会写香评。”在电梯关闭的瞬间,池兰倚道,“所以……”

“你说你真实的感受就好了。”

酒店外还在飘雪。高嵘推着两个箱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池兰倚的。负责接送的律师看见了,调侃道:“两位先生,你们这几天买了不少东西啊。”

池兰倚的箱子里有这几天买来的新衣服,还有他们在艺术馆里购买的纪念品。

高嵘的箱子里除了他带来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小的、丑丑的熊猫挂坠。

——是他们在美食广场时被宣传烧烤店的店员送的。一般情况下,高嵘总会把它丢掉。但看着在旁边吃丸子的池兰倚,他鬼使神差地就把它留在了大衣口袋里。

并要把它带回A城。

“都是池兰倚的。”高嵘说。

他趁着律师助理帮忙放箱子的功夫,对池兰倚说:“我努力。”

“嗯?”

“我努力表达我对你的作品的真实感受。虽然,我看不懂。”高嵘看见律师和律师助理回来了,又恢复了稳重理性的一面,“但这也是合伙人工作的一部分。”

他没指望池兰倚会回复。可他看见池兰倚竟然用围巾捂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

刹那间,心跳如雷。

脸一定红了。

“……好吧。”池兰倚说,“合伙人。”

“如果你因此介意了我也不会停的。”面对池兰倚小猫似的笑,高嵘总想嘴硬一下,“关于这一段,是报复你拒绝求婚的一部分。”

轿车驶向机场。在机场候机时,高嵘看着仰着头的池兰倚想,池兰倚果然很喜欢这座机场的空间设计。

前几天他又猜对了。

飞机深入云海。这一天,他们终于离开了日日下雪的B城。在机翼切开雪花的那一刻,池兰倚在眼罩下闭上了眼睛。

在跨年的酒店里,池兰倚曾拒绝高嵘的求婚。

那份红色的桥的回忆太美好,却也太沉重、也太虚幻了。

它沉重,让他喘不过气来。它让他知道,他曾辜负过一份怎样沉重的包容和美好。

它也虚幻,这份美好即使曾真切地存在于回忆中,也曾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被他消耗殆尽。

即使知道那里存在过一座红色的桥,又能怎么样呢?

即使高嵘曾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深地真爱过他,又能怎么样呢?

爱会成为回忆,可人一天天活着,总会用新的痛苦,抹杀旧的回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放不下他的艺术,对于他来说,艺术始终是更重要的东西,是他活着的意义。

如果他放弃这份追求,高嵘所爱着的他,也不会是真实的他。

执着追逐艺术的他,却早晚会失控。

“我不是不相信高嵘啊。”他恍惚地想,“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高嵘会爱他的26岁的,他的27岁乃至33岁。可33岁之后的他,对高嵘的伤害,不也是真实的吗?33岁后的他,只会不断地发疯,消耗掉前世乃至今生一点点努力囤积下的美好。

他难以相信,他们会有办法在公司和艺术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在他们迥异的性情之间取得一个圆满。即使当时在酒店里,他答应了和他订婚,他们也依旧会因为理性的背道而驰走向分离的道路,和幻觉里的“上辈子”一样闹得难看。

而且过去越相爱,未来越难看。他和高嵘即使重新为了那座红桥开始……现在的每一滴幸福,也都是在为未来的痛苦支付高利贷。

他已经是高飞的风筝,虚幻的红色的桥不能做他的支点。红色的桥越美,他越窒息得快要被痛死。

他不要高嵘在未来只为了回忆而忍耐他。无论是上一世的回忆,还是这一世正在经历的现在——它终将变成这一世的未来的回忆,成为他们在争吵时向彼此投掷的刀。

可刚才,

高嵘没有对他诉说回忆,诉说包容,诉说“一定要在一起”。

而是在对他说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喜欢这种被看到、被在乎的……能让他知道裹在“企业家”外衣下的高嵘在想什么的感觉。

即时即刻,非常真实。

不知不觉间,眼眶变得有些热。就像飞机在高飞,池兰倚知道失控的自己也像是一枚高悬的风筝,被风暴吹得晃来晃去。他惶然回顾,看见风筝线的另一端在一团迷雾里。迷雾重重,就像他不知道高嵘为什么应该恨他却还能说“爱过他”,就像他不理解高嵘怎么还会有继续纠缠他的信心,就像他不知道高嵘的每一次忍耐下实际想做什么,就像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心事重重,极尽控制和包容的高嵘在想什么。

而现在,他好像看见那只手了。虽然还是模模糊糊,但总算是露出了一点。

池兰倚骤然意识到,他其实很喜欢被一只真实的手握住风筝线的感觉。

即使再紧再痛,只要那只手足够坚实真实……而且永远在那里。

如果他能一直感受到那份真实的话,会不会……

池兰倚就在此刻咬紧了牙齿。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因为此刻,又多出了几分不安定的痴心妄想。

慢一点,再慢一点吧。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再慢一点。

这一次,他不能让冲动,把一切事情再搞砸。

……

就像他们没能去D城看见高嵘准备的求婚场景一样,池兰倚也把那件红色的半成品收进了仓库里。

最生气的只有陪他加了几天班的季文耀。直到仓库门被关上时季文耀还在难得地冷嘲热讽:“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又产生新想法了?”

“别乱叫绰号。”池兰倚脸红了。

“好吧,小少爷。”季文耀坐在箱子上抽了一根烟,“不过说真的……你真不继续做下去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有建筑感的礼服设计。”

“……”

“如果能把它做完,我们一定会开创一个新的流派,甚至名留青史。”季文耀悻悻的,“真的不继续了?”

“……我觉得它卖不出去。”池兰倚说。

“卖不出去?!”季文耀瞪大了眼,“你是谁啊?池兰倚什么时候变成了会考虑这件事的人了?而且,你有哪一次卖不出去过?你看过《金融》杂志么?去年他们把高总投资你的公司这件事,评价为高嵘最一本万利的成功投资。”

“你简直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设计师羡慕死了你……做一个系列火一个系列,18岁拿大奖,20岁开始就引导新潮流。再艺术再叛逆再大胆的设计到了你手里,都能让人们趋之如狂……还有从投资人的角度来看,高总给你的钱这些年来翻了多少番了。这么大的收益搞得其他投资人都疯了,一个两个恨不得天天跑去学校里挖不知名的艺术生……”

“这世上会讨厌你的,也只有那些上流圈子里满脑子政治金融的家伙了吧。毕竟你从来都讨厌和他们打交道。还有那群嫉妒你的二代……”

“你现在和我说,你害怕卖不出去?”

池兰倚的确不是会考虑这件事的人,而且,他也只是嘴上找一个借口。

还很巧的是非常“高嵘式”的借口。

“再等等吧。”他看着窗外的雪说,“仓促的冲动……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把事情弄砸。”

“啊?你和我谈冲动?”季文耀觉得事情更荒谬了。

“……”

因为有了很在乎的事,所以只能变得更谨慎。

池兰倚把蓝色的香水和之前的一粉一红两瓶放在一起,等待之后交给专业人士去优化。置物架的格子还剩两格,他默默地看着这两格空白。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季文耀给他的话带来的压力。

只拿给高嵘看,是可以的。

但拿给所有人看……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从抽屉里抽出另一张废稿,再次咬牙,把它混在了之前交出的稿子里。

1月临近春节,却是时尚圈最忙碌的日子。秋冬男装成衣秀,春夏高定时装周排满设计师们的全部日程。即使不用全部到场,池兰倚也要为了这一年接下来的十个系列努力。

那张胆怯地被拿出的废稿,静静地躺在纸袋里,等待随后初见雏形的一天。

池兰倚推门出去,却发现和他争吵过的季文耀就站在门边。季文耀抽着一根烟,眼睛觑着他。

“你还在生气吗?”难得地,池兰倚小声道,“对不起。”

那场失败的求婚和孙平的背叛,终究是让他改变了一点。譬如,在面对季文耀时,他也多了一点小心翼翼。

可季文耀只是一直看着他,直到池兰倚开始不安时,他才哧地笑了出来。

“看把你吓的。我看见那张新稿子了。”季文耀说,“最后一刻加上的设计?很特别。有许多的改动,却不像那条红色礼服裙一样翻天覆地,小的试探,小的激进。”

池兰倚没有得到预想的指责。他张口闭口,最终只道:“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

“要看大艺术家池兰倚觉得怎么样。你是天才,永远应该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季文耀说。

“……”池兰倚轻声道,“我也不是每个方面都天才。”

“那你就更应该相信你自己了。如果你不相信自己,又怎么能变好呢?”季文耀说着,挠了挠头,“其实,在看见那张新稿子之前,我本来是想要来找你吵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