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迷惘香甜“202X.1.1”
也不知道高嵘是怎么在他的人脉圈里翻到的,B城还真有一个专业的调香工作室。
工作室的主人是一位年迈但气质高华的老妇人。池兰倚在调香前和她讨论，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指导。
终于，他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作品中。
诞生于瓶中的,是浅蓝色的香水。
像是静静流淌的河流。
“蓝调的惆怅,迷惘的香甜。陷入爱情而又不敢靠近爱情的忧郁与回想，缓缓沉入河流之中。”老妇人在试香后说,“能把心情和香水这么完美地结合起来……你是万中无一的那一个。”
池兰倚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他将方案收回自己的包里。
“很多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可你们这样的人,又很容易被风暴一般的情绪左右。”老妇人说,她的眼眸里有种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满是漩涡风暴、没有支点的破碎情绪,是很美的，但没有主题的它……是很难被传达给大众感知的。”
池兰倚在这一刻觉得，这位老妇人应该也有过很长的一段故事。
“那……”他犹豫地问，“那应该怎么办呢？”
“一个锚点，一个支点。它不需要像风暴里的灯塔，因为对于你们这样的人,艺术已经是你们前进的灯塔了，两个光亮的目标,反而会让你们陷入迷惘。”老妇人轻声道，“所以你们需要的,是一个稳固的船锚,或者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回得去的地方。”
池兰倚觉得，比起和自己交谈，她更像是在对着虚空里的另一个人说话。
这座小众但专业的香水工作室里摆放着一排排老妇人的个人调香，比起工作室，更像一个私人空间和一家体验馆。她是因何拥有这样一座工作室，又是因何在新年的第一天还在营业,这些漫长时光里的秘密，已经不能以让人知晓。
但池兰倚知道，每个喜欢艺术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老妇人离开了工作间。池兰倚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
他轻轻地嗅自己调制的香水，感受这份宁静。
这瓶香水，可以让高嵘闻见吗？
比起之前的两瓶，这瓶是可以的吗？
池兰倚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迷惘，尤其是高嵘……前世今生，总有许多评论家和他的家人，以此批评他的反复无常和脆弱。
可他把样品小心地包装好，珍而视之地放回自己的身上。
一整天的时光过去，池兰倚从工作间里出来。这座奇怪的香水工作室有许多个隔间，分布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里。他刚一出门，就迷失了方向。
有一道门亮着光。新年的1月1日，池兰倚没想过这家工作室里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人。他错误地把这里当成了出去的方向，推开了大门。
在看见门内的人后，他愣了一下。
不是高嵘。
“……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他连忙道，在那个人转身过来的时候就要退出。
里面的那个人却道：“你也是来调香的吗？”
那个人有着浅棕色的头发，一双蓝色的眼睛。
“嗯……你也是吗？”
“很少有人会新年的第一天来工作室调香。我的其他朋友都在家里休息。”那个人说。
“我……我突然有了一个灵感。如果不赶紧过来，就来不及了。”池兰倚连忙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下的解释。
小时候，他花了太多时间在向家人解释自己上。后来，他知道这份解释无用，又有了别的表达方式，就再也不爱说话了。
再后来，他认识了高嵘。年轻的他不愿意让高嵘觉得自己是那个“池兰倚的救世主”。为此，他又学会了新的解释方式——从野心、从商业的角度绕弯子。与其说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不如说是辩护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
……在每次提出或激进，或无用的设计方案时。
其实也不是因为高嵘。在艺术之外的世界里，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正常一点。
“我没有觉得你奇怪。如果我觉得你奇怪，那我自己不也是怪人了？”
棕发蓝眼的人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似的，温柔地开口道。
“你说得对，你也是新年第一天来工作室调香的人。”池兰倚一怔。
“很高兴认识你。”那人笑着对池兰倚伸手，“我叫秦安，目前的话……是一个小众的电影导演。”
池兰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池兰倚，一个服装设计师……”
眼睛瞟见镜子里的自己，池兰倚有点尴尬，又有点恼火。
也不知道高嵘去酒店对面的商场买的什么衣服——商场里有那么多衣服可以买，他偏偏给池兰倚买了这一身。镜子里的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头小白熊。
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是服装设计师，实在是有点……
“你想闻闻我调的香么？”
青年将一根纸条递给池兰倚。
他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眉眼弯弯，只对他笑。
池兰倚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眼前这个青年气质温暖舒服，让他想到了盛夏的湖泊。
他小心地接过纸条去嗅，充斥于鼻腔之内的味道却让他愣住了。
“可以也让我闻闻你调的香吗？”秦安柔和地说。
池兰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很快，他解释道：“对不起，我男朋友在外面。我想让他第一个闻到。”
自己竟然条件反射说了这样的话……不想让自己太失礼，池兰倚连忙道：“谢谢你的香。要不然，我一会儿再回来……”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秦安说，“我带你出去吧，这个建筑很复杂，岔路太多了。”
“谢谢你。”池兰倚感激他的“不计前嫌”。
秦安走在前面，池兰倚跟在后面。他回想着刚才纸条上的味道，微微蹙眉。
很奇怪。
尽管花木香草气息五花八门，在那些味道之中，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如同一张诡异的白纸。
“对了。”在落不到底的疑惑中，他看见秦安转身，对他一笑，“我在准备拍摄一部城市时装片，你介意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温柔得像是阳光下的海水。
……
“完蛋了。”
被秦安带离工作室后，池兰倚又迷失了。他发现自己身处的，根本不是他进来时的那个入口。
这种情况下再麻烦秦安就有些太尴尬了。池兰倚正打算和秦安说自己到地方了，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池兰倚？……秦安？”
他叫出第二个名字时，远比叫出第一个名字时还要疑惑。
“华晏。”池兰倚没想到在这栋大楼里还能遇见熟人，“你也在这里？”
“这里是辉月集团的地产。”华晏向他们走过来，古怪地看向秦安，“你们认识？”
秦安笑笑：“刚刚认识的。”
池兰倚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还好，华晏转头对他说：“我刚刚看见高嵘了，在工作室的另一个入口。”
“谢谢，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找他吗？”池兰倚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