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也因池兰倚的侧柏酮致幻中毒了吧。
所以,即使他只是个俗人……
他也会想要和他纠/缠至死。
还好。高嵘想,还好他只是个俗人。
所以,他不会像梵高一样割掉自己的耳朵。他画不了向日葵,也写不了十四行诗。
艺术家喝苦艾酒如郁金香搔脚心。商人用金钱炒作郁金香狂热。而他,会和池兰倚长长久久地斗争下去。
两双唇分开了。他们轻轻地喘着气。
他又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池兰倚。26岁的面容和身体是那样的美妙。被吻之后,池兰倚的眼角和嘴唇都红红的,像是疏离世间的雪终于又被他拉回了人间,并被他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他为此心酸又欢喜。
“……你生气了吗?”池兰倚轻轻说。
“嗯。”高嵘说,“所以你最好做好准备。我很记仇,而且我的报复也很持续。”
他期待池兰倚会说些什么。可池兰倚如雪般的脸上,只是慢慢浮起一个有些疲惫的笑。
玉白手指触碰着高嵘的脸颊,高嵘一怔。
“……真好。”他听见池兰倚轻声说,“你还会生气就好。”
指尖带着淡淡的香气。高嵘恍惚了一瞬,并想起——
这真的是他最喜欢的一只手。
“好吧。”高嵘慢慢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人人都在庆贺新年。潮水般的道贺消息向着他们的手机涌来,就像忽然之间,全世界都在对他们表达关心。他们的手机扔在桌上,滴滴滴响个不停。
在第一朵紫色的烟花盛开在B城的天空中时,高嵘在浴室里洗澡。
池兰倚在床上慢慢沉入睡意。他没有去回应那些问候的兴趣,反正重要的消息高嵘都会回复的。
只是在进入透明见底的梦境前,他在那个梦里看见了一个人。
故作成熟正经,被顺风顺水的人生宠坏了,也被自己突出的经商才能宠坏了,在跑车上不断和他说着自己过去的投资经历和在兄弟会称王称霸的经历,会把打破洞xue潜水的经历做成奖章,挂在房间里。
那是23岁时神采飞扬的高嵘。
他忽然想起了,在与他认识之前,高嵘也不过是个23岁的年轻人。
他骄傲、阳光、完美主义,什么都要最好的,玩车要最有面子的,没有星级的宾馆不去住,爱上池兰倚后,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把一个最美貌的艺术天才搞到了手。
原来属于高嵘的秘密基地里的一切,没有被名为池兰倚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吞没掉。
他不应该是个心事重重的弄权者,也不该是个隐忍用力的合伙人。他有着属于商人的三观,想要利益最大化的骄傲决心。
可他也曾是个少年。
和红色的桥一样……这也是曾被他毁掉的美好。
而在池兰倚睡着后,高嵘总算从浴室里出来了。
高嵘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池兰倚。
看他冥顽不化的侧脸,看他骄傲固执的性格,看他尖锐多思的眉宇?
也看着他身上套着的,属于他的宽大衬衫。
池兰倚真是迟钝。
连自己醒来时被换了一身衣服都没发现。
这样不通俗务的艺术家……即使对他使用手段,强行让他留下来,他也无法反抗吧?
心念转了许久。机关算尽的商人已经想了无数个,能迫使池兰倚留下来的方法。
可最终,在这个被池兰倚拒绝的夜晚,他只是俯下身,又一次轻轻亲吻了池兰倚的额头。
“晚安了,自讨苦吃的小艺术家。”他说。
今晚他不会和池兰倚一起睡在床上。他刚刚看过了,卧室里的沙发明明很宽敞,完全可以躺下一个他。
他求婚失败了。
但至少……他好像治愈了池兰倚的26岁。
在那之后,他还要解决至少十年。
……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池兰倚就开始作妖。
高嵘揉着自己的额头,他在寻找人脉的同时,心想池兰倚昨天才拒绝了他的求婚呢。
真是不识时务。
“高嵘,你找到可以调香的工作室了吗?”池兰倚在床上吃着早饭,还不忘伸个脖子打探,“要专业的,不要业余爱好者用来玩玩的那种。”
“我在找了……新年第一天,你就要去调香?”高嵘给几个熟人发消息,“而且还是在B城。”
“你不要对我不耐烦,我在谈公事。”池兰倚理直气壮地说,“艺术就是我的人生。”
“不能回A城去调?现在买最近的机票,晚上七点就到了。”高嵘说。
“那怎么能行?灵感就是稍纵即逝的……我现在觉得这盘蓝莓都有一股苦味。这家酒店一点都不好。”池兰倚把盘子推到旁边,烦躁地抓自己的头发,“你快点啊高嵘,这不是你身为合伙人的责任吗。”
高嵘:……
谁家商业合伙人的责任包括一大早给任性的艺术家寻找专业的调香工作室?
尤其,是在被拒绝了求婚之后。
高嵘还在那里找东西。池兰倚从床上跳下来,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给我换上了你的衬衫?”
“……你猜。”
高嵘背往沙发上一靠,对迟钝的作精挑眉。
然后……
“……你干什么?”
“把衣服脱掉。”池兰倚理直气壮地说。
高嵘:“你里面什么都没穿。”
“谁让你不给我买新衣服?”
高嵘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又哑了一点:“池兰倚,你昨天才拒绝了我的求婚,现在就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我面前,不太好吧。”
池兰倚脸一红,但很快说:“挑战到你引以为豪的忍耐力了吗?”
“噗——”
高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池兰倚在被子里抱着自己的手臂:“这不就是你喜欢看的那种肥皂剧吗?”
“我没喜欢过这种东西,我高中时就开始看《唐顿庄园》和《纸牌屋》,我妈给我做胎教,放的都是《是,大臣》和《雍正王朝》……”
“那个时候这几部电视剧都播出了吗?”池兰倚又茫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很快,他看见高嵘扔掉手机拉拉领子,往卫生间里走。
池兰倚裹着被子下来,走到卫生间前。
“我的香水工作室呢?”他说。
门在他面前被关上了。掀起的风吹飞了池兰倚的额发。
很快,高嵘又别扭地开门,把手机拿进去了。
浴室里传来放水的声音。池兰倚心想高嵘的酒店龟毛症是不是又发作了,怎么大早上的又在洗澡。
他平躺在床上,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涉及艺术,只要涉及工作,他就总觉得自己能对高嵘理直气壮地提出各种要求……无论是什么时候。
唯独是在涉及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有点疲倦地垂下睫毛,浴室内水声淅淅沥沥地变小了。池兰倚拿着手机,回复了几个熟悉的朋友“新年快乐”。
就连华晏发来的“新年快乐”,他也回复了。池兰倚心想成年人的世界,何必弄得这么矫情。
——虽然关于高嵘的事情,他一直挺矫情的。
这时,池兰倚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许久未动的神秘号码,又发来了新的短信。
而且,是条彩信。
一大早收到匿名短信。池兰倚一骨碌爬了起来。彩信内容是一条八卦新闻,配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他和高嵘穿着厚厚的大衣,肩并肩地坐在一条长椅上。
他们的背后,是B城最高法院。
八卦新闻的标题照样耸动:“模范情侣对簿公堂,五年情爱终走到离婚这步?”
匿名号码还针对这个新闻发了一条文字:【看来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池兰倚一般是不回复这个匿名号码的,更何况,它还消失了半个多月。
但这次,池兰倚手指一擡,发了一个字。
【滚】
卫生间的门很快开了。池兰倚转头,看见高嵘从里面出来。
“你洗完了?”池兰倚说。
“……嗯。”高嵘说,“找到香水工作室了。一会儿出发。”
池兰倚总算露出笑容了。高嵘接着说:“在那之前,给你买套衣服。”
“哦……你去买吧。”池兰倚说。
过了一会儿,他擡头疑惑道:“买衣服让你这么开心吗?”
……